五日后。
由‘第一任教皇西泽一世陵墓被盗’引起的轩然大波终于在巴萨罗那大圣堂开庭审理,牵涉其中的梵尔塞斯卫兵队尽数被判绞刑,梵尔塞斯在艾泽维斯的部分代理权利重新收归神庭,而黑铁军团布防官伊利格尔坦也因失职被判监禁半年,流放狭海。
相似的场景在审判庭上重演,不同的是,这一次,黑铁军团已无力保释,伊利格尔坦似乎也与其离心。
十月末的秋风,萧瑟肃杀。
拒绝辩护的伊尔披枷带锁,徒步走出了王城。
军事法庭上的一记重锤,剥夺了她所有的军功与头衔,唯有卡斯特洛王裔的身份得以保留。
伊尔知道,这是艾琳娜递给她的最后一根橄榄枝。
流放的当日,阴云密布。
街道两侧站满了围观的人群,他们看着一队队服刑人员穿着单薄的黑色布袍,步履蹒跚地被军士拉扯着向前走去,就像待宰的牲畜。
围观百姓得到的消息总是残缺,他们只知道这队被判刑的人员挖开了他们的教皇和国王的陵墓。
“真是贪财的黑心鬼,都已经是军官老爷了还不知足!”
“是冲着陵墓里的财宝去的吧,也太缺德了……”
“还有女人呢,长得还挺漂亮,可惜了,流放的路上什么都可能发生。”
周围人群或嘲讽或谩骂的声音汇成模糊的杂音,伊尔抬眼望着躲在厚重云层后的阳光,忽然,一颗尖锐的石子砸在她的额头上,立时皮绽血流。
伊尔转动蓝色的眼珠子,那个丢石头的顽童母亲像被吓住,忙呵斥了自己调皮的儿子。
因为她知道,在这些流放的人里,总有人会再次回到这座王城,继续成为她高攀不起的大人物。
伊尔看着那女人眼中惶恐的神色,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而一个黑色的身影,立在流放队伍的最后,目光始终注视着那个银发的身影。
……
那不勒斯的浪涛依旧,咸湿的海风吹拂着海港,灾难后的海岸两侧渔村残破。
镇内的酒馆早早关了门,淅沥的冬雨拍打出令人烦躁的噪音。
一个男人懒懒地靠在窗前,叼着水烟,听楼底下的孩子如恶狗般抢夺着陶罐。男人身材精壮而瘦长,穿一件布料粗糙的短衫,前面的扣子敞开,长长的黑发耷拉在眉眼上,一条又长又丑陋的疤痕横贯右眼。
刀疤嘴里吐着水烟,手里漫无目的地捻着这个月的租金。
忽然,狼人特有的良好夜视能力让他注意到了城墙角下的异常。监工的士兵正在呵斥一队服刑的人员,而在那队灰头土脸的人员末尾,竟缀着一点微末的银光,像是这暗夜中闪逝的星辰。
刀疤手里的烟卷忽然掉了。
城墙下,服刑的流放人员结束了一天繁重的劳动,他们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分享着一日中难得的食粮。伊尔没有同伴,这一年来的流放路途上她不曾和任何人搭过话,沉默得如同一尊石像。
拿着今日份的黑面包,伊尔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沾着破碗里的浆水囫囵吞了下去,甚至都没有咀嚼几下。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让她那头秘银长发失去了光泽,凌乱枯燥地绑在脑后,她也浑不在意。
因此当刀疤走到她跟前,望着这个蹲在墙角的女人时,差点没认出来。
察觉到他长时间的停留,伊尔似乎才意识到面前站了一个人,她缓缓抬起头。
夜色下,银发披散的女人风霜满面,眼神漠然。
许久之后。
刀疤故作轻松地扬眉,“好像每一次见到你,都特别狼狈呢……”
*
这几日镇上的人们都在疯传,刀疤的酒馆新来了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奴。
她总会安静地坐在二楼的窗前,一头油亮的银发编成条马尾柔顺地垂在胸前,湛蓝的眼眸像是名贵的蓝宝石,却从不开口说话。
大家猜测她是个哑巴,还是个逃奴和罪犯——有人亲眼看见刀疤把她从城墙边领了回来。
毕竟众人都知道刀疤是流氓出身,靠收这条街上的保护费过活,没有正经的女人会找上他,而且他从不让她招待客人,所以大家渐渐开始称呼她为刀疤的女人。
夜色降临,梳洗的女工进入房间,安静地帮伊尔梳完头发,又在她身体各处擦上花油后就默默退了出去。没过多久,满身酒气的刀疤就回来了,他毫无芥蒂地解开上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倒了杯麦芽酒,他那瞎了一只的暗绿色眼睛就开始盯窗边的伊尔。
伊尔虽然被流放到这个滨海城镇修补城墙,但由于王城对她的暧昧态度,所以当刀疤出了些钱给修城墙的监工时,他们只是掂了掂手里的金币,就睁只眼闭只眼地任凭刀疤把人领走了。
然而自从刀疤把伊尔带进酒馆,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你准备永远不说话吗?”淡黄的酒液倒入杯子。
伊尔似乎没听到他的话,背对着他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