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孟晚拿了包在等电梯时,电话响了,是李英。
她纠结了下,走到了旁边的安全通道口,她走进去,看了楼梯口没有人,便关上了小门,接通了电话。
“喂。”孟晚只是吱了个声。
李英吞下了“你连妈都不叫了”,女儿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
“那准备吃点什么呀?天冷了,吃点热乎的。”
楼梯口中有一扇小窗,她走到窗边,天已黑,城市华灯初上,这儿的视野不错,朝外望去,鳞次栉比摩天大楼在黑暗中一座座崛起,一条条流水马龙的马路倒成了这幅画中的金线。
孟晚听着妈妈难得温柔的声音,好像他们都知道她的弱点。
“嗯,一会去吃碗米线。”孟晚将窗户开了个小口,今天风不大,但秋风虽只是轻柔地吹来,都有了阵阵寒意,但她只是顺着那道小缝吹着风。
她迎着风,伸出手,寒风顺着她的掌隙而过,她什么也抓不住。
李英也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嘱咐着她,“天冷了,多穿点衣服......”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晚打断,“够了。”
电话两头一时间沉默。
孟晚闭了眼,吸了口气,“妈,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
“小晚,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跟他在一起的。在我心中,你是最重要的。”
孟晚不耐烦,“我都说了我不干涉,你还要我怎样?我只是心里有点小别扭,我只是没有能够坦然接受到跟你们一起吃顿合家团圆饭。”
如果李英真下定决心不跟那个姓严的在一起,只会打个电话来通知她结果,而不是这么以退为进地对她。
李英被女儿戳穿了心思,也是尴尬,许久,她问,“你会因为我再嫁而恨我吗?”
孟晚与她爸,一向感情深厚,她再嫁,仿如一种背叛。
孟晚笑了声,笑声中带着荒凉,“一家人哪里谈得到什么恨不恨?你别瞎想。”
陆湛劝她劝得对,李英年纪大了,需要被陪伴。
只是孟晚曾想的是,再过两年,李英也教不动书了,彻底退休了,她可以将李英接到自己身边。只要李英乐意,她还可以两城跑,轮着住。孟晚愿意让渡自我空间,与她一起住。
当然,现在,这只是她的的一厢情愿了。
孟晚忽然很想结束这通电话,“行了妈,我太饿了,我赶着去吃饭,我先挂了。”
李英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现在也不敢说,“好嘞好嘞,你快点去吃饭吧。”
孟晚挂了电话,人却站着没动,她想她可真是虚伪,当时爸走了,她还跟她妈说,你要不要重找一个,但当这一天来时,她却是这种别扭的反应。
道理她都懂,她并非落后到认为女人老公死了就非得立个贞节牌坊不能再婚。李英作为一个自由人,她所拥有的权利,是孟晚无法干涉的。
她哪里真会因为李英再婚而与她决裂?她的赡养义务是一分也不会少,这一番别扭过后,又是看似风平浪静的淡然相处。
她只是,心中某一块极其珍贵的私密领地,被割舍了而已。
她相信永恒,她相信不变,她相信爱是不变的永恒。
在这纷纷扰扰的世间,她有她几近天真的坚持,对于她爱的,她要投入二百分的付出,只为了那一百分的高纯度的回报。
她如一个勇士,去沙漠深入腹地作战也好,顶着风霜与寒冷翻越雪山也罢,往耶路撒冷朝圣,向魔鬼下跪,又有什么分别?只要能保卫家园,为了她爱的人,她便是心甘情愿。
可当她回到心心念念的家园时,却猛然发现,她爱的人们跟她说,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们有了自己新的人生。你走吧,你要独立,需要找到你自己的路。
至此,家园不再是家园,她成了迷路人。她有一身本领能在任何地方生存,她却心中惶然,能度过痛苦无非是心中那点信念,但当道心被破时,精神世界坍塌,她失去了意义。
孟晚从包里掏出了一根烟,陆湛不知道她又抽烟了。但她很克制自己,一天一根,她不想变老变丑,却又贪恋尼古丁的镇定精神。
生活会将她所剩无几的在乎的想执着抓在手中的东西一一剥夺而去,教会她这是成长。
她偏不信,她偏要与命赌一赌。
“嘎吱”一声,楼梯口的门被开了,孟晚回头,些许光亮从门那侧传过来,在烟雾缭绕中,孟晚眯了眯眼,才发现是宋星宇。
宋星宇工作完,在办公室里窝了半天,头脑高速运转着。当精神上累时,就应当让身体动起来,他只拿了个手机便走到了楼梯口,准备活动下身子走下去。
结果,宋星宇一开门,就闻到了一阵烟味,看到个高挑的身影回头,竟然是孟晚,她竟然抽烟,但从未在她身上闻到过烟味,不是个老烟枪。
孟晚还未从难以名状的情绪中走出,怔住了,都忘了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