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白夜一边缓缓给谢韫度灵力,一边慢慢回答谢韫的问题:“我在墓室里得了个小便宜,修为增长太快。当时刚刚到飞银城的时候,我才晋升元婴不久,随后有安宫定神丸抚慰,所以一直没有发作过。而且……我在底下受了些灵气,修为马上就要突破到元婴后期,涨得太快了,心魔才会作祟。”
确实,谢韫和应白夜不过分开了这一小段时间,应白夜的修为竟然直接冲进出窍期。
心魔是佛道的说法。
修真者寿命漫长,上天入地寻求机缘,一生所见之人所遇之事无数,总有那么千八百件不如意。
其中又总有那么十来样格外刻骨铭心,以至于心心念念不能忘记,有人是求不得,有人是生死别,有人是爱恨嗔痴……可这世上毕竟没有后悔药。
怨恨不如意拖得久了,就成了神魂上的顽疾。
佛道称之为心魔,修真者将其称为执念。
不论是什么称呼,这都是一种病,可惜残肢沉疴有良药可医,心病却没有。
应白夜活到今年,如意的事情没有几件,不如意的数不胜数,但只有一件折磨得他日夜难熬。
应白夜一笑,懒洋洋道:“不过也有好处,疯起来更能打。”
谢韫诚恳道:“是挺能打的。”
躺在耳室里那些修士都有元婴后期的修为,有几个甚至到了元婴巅峰,显然是在正殿内吃饱了剑雨。即便如此,也全数折在应白夜手里,而应白夜本人居然也没受什么伤。
应白夜伸手擦过谢韫脸颊上一道伤口,轻声道:“我们少主的脸都花了。如果有下一次,直接放着不管就好,反正我自己也会醒过来。”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谢韫,像是被浇了一头水的灵猫,爪子缩起来,浑身湿漉漉的。
湿漉漉的谢韫把他从心魔中拽出来。
“放着不管?还是放着你去死?”
谢韫淡淡的。
谢韫攥住应白夜的手。
“别乱摸,”他打散头发,脱下满是血的外衣,从台阶往下走,这里只有他和应白夜,谢韫难得露出一丝疲惫来,“我在墓室里见到了墓主人留下的残念灵体,她说你那卷功法本身就有残缺……”
“我知道,”应白夜歪在台阶上,“魔功吞日月,本身就是一份残缺的功法。”
魔功吞日月,共十重,第一魔尊陆琢玉所留,当年正魔大战时被拆成上下两卷流落魔道,魔尊则在大战中不知所踪。
整个魔道都为这卷功法疯狂——魔修的修炼速度比正道修士更快,渡劫成功的修士却少,第一魔尊陆琢玉是魔道这六百多年来第一位顺利度过合体期天劫的魔修。
所有被困在合体期的魔修都想知道陆琢玉到底为何能参透那一层壁垒,成功度过天劫。
然而应白夜拿到这卷功法,翻开第一页的时候看到了猩红的大字:修者不得善终。
修炼吞日月就是饮鸩止渴,修为增长可以避免眼前的忧患,长远来看,修炼者修为精深,功法的缺陷暴露,修炼者日渐丧失理智。
而对于应白夜而言,修炼了是过几年死,不修炼过几天死。
善终不善终并不重要,因为魔道中人,没有实力就会不得善终。
应白夜结婴成功的当日,功法突破到第四重,他险些在心魔中迷失心智,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吞日月过于霸道,这一点倒和应白夜强硬的性格很相符。
谢韫回过身:“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就算找到下半卷功法,你也不能顺利往下修炼?”
应白夜托着脸看着谢韫,他居然还有脸笑,语气也是轻快的,:“你不知道,我刚拿到吞日月的时候,在内页看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修炼者不得善终,亲者远,爱者痛’,可真是够吓人的。”
虽然这么说,应白夜脸上一点受惊吓的表情都没有。
谢韫脸色肃然,他蓦然回过头。
谢韫想起主墓中的虚影,看得出虚影对他还算满意,如果将上半卷拿给虚影,是否能补全功法?
谢韫:“上半卷呢?”
应白夜:“在我身上。”
谢韫问他:“你现在出去还能清醒吗?”
应白夜感受了一下:“没问题,怎么了?”
谢韫握住应白夜的手腕,两人脱离灵漆水池,哗啦水声中,谢韫道:“上来,我带你去见陆琢玉。”
“不用上来了,”虚影坐在耳室的边缘,懒洋洋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首先,不要直呼师尊的名讳,其次,你即便拿给我看,我也看不出什么,陆琢玉那货色经常挖坑埋自己,她都不一定能收拾自己留下的烂摊子。何况本体现在不知道睡在哪个棺材里,你要么去找她,要么等她醒。”
谢韫:“来不及等她醒。”
应白夜:“你拜在魔尊门下了?”
从吞日月就能看出魔尊的脾性,魔修是随心所欲的性格,谢韫拜在魔尊门下,只恐怕是弊大于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