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宙第一次见到程野在很久之前。大理石台面的长餐桌对面,一个孩子,想看他却装做不在意。
突如其来的弟弟。
常宙悄悄看长桌尽头。
突如其来的父亲。
被接到程家的第一天,吃饭的时候他们被告知母亲不能同行,本来想发出疑问但母亲微笑着撒手开他的手,把常宙抵抗的话堵在喉咙里。
这个房子太大了,衬的他太小了。高大的佣人背影带路所到之处都是红与黑的色调,黑色的天穹,红色的落地窗帘,连黑底地板的白色纹路中都似乎倒映着暗红。程家的房间都是这样,连餐厅也是,看起来就没有食欲。
但他并不在意,佣人欠身恭迎他的到来。
一切都令他不适,特别是现在餐桌上唯一坐着的人。
被引入座,座位太高,小小的他坐上去脚都无法挨到地面。
紧张地想在餐桌下晃脚玩却怕被在一旁侍奉用餐的佣人看见,他还是选择规规矩矩地坐着,面前刀叉倒映头顶的水晶灯,白瓷印花的餐具盈润透亮。
他想起以前学过,瓷器上最好不要有金边,用木筷子可以在吃饭时避免发出撞击碗筷的声音。可他等会吃饭该怎么才能不用刀叉发出刺耳的声音,如果没有餐桌礼仪被当作不礼貌怎么办,他不习惯吃西餐。
他不习惯在这种场合。
“孩子,为什么不看我。”
威严的男声唤回常宙紧张的思绪,他才发觉自己攥紧的拳头掌心全是潮湿。
勉强自己抬头,常宙亮闪闪的眼睛直视男人。
“早晨的行程太赶了,没休息好,有点困。”
“吃完饭好好休息,你的房间上午看了还满意吗?”
常宙想到那压抑的黑与红,他平静地点头:“我很满意。”
“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吩咐下人。”
男人说完第一次在常宙面前笑了,不知道是不习惯对着他笑还是本来就不爱笑在勉强,总之这笑意在他脸上并不和谐。
但总归是对他的回答满意吧毕竟还细心地叮嘱他,常宙回答:“好的……”
尾音落下,两人都觉得这后面少个称呼。常宙咬紧下唇,但他只是叫他孩子,他为什么要叫他父亲。
常宙眼神回避,最后看向大理石台面上白釉的花瓶里装饰的花,男人注意到他的目光问:“你喜欢这花吗?”
常宙点点头:“很特别,是黑红的,很好看。”
停顿一分后他又说:“门口的铁门上面也有这样的装饰。”
“这是黑巴克,是程家的家徽。”
男人说到这面上威严。
“你也是黑巴克的孩子,是程家的一员,要不做有辱家族身份的事。”
“我知道了。”
嘴上说了解但常宙一点也没有归属感,一早突然被告知能见到他的亲生父亲,稀里糊涂地和母亲被接到这里。不熟悉的环境,不熟悉的人,和抵触的心理。还是母亲安抚他,他才慢慢接受这个现实。
“以前你不是总问爸爸在哪吗?现在找到了。以后你也有爸爸疼你了。”
那是他小时候问的了,他已经长大一点了,知道女性魅魔带大的孩子通常不会有爸爸。他之前渴望过的父爱也可以不要,他有母亲就够了,因为母亲很温柔,很疼他。
就算有了爸爸也不一定会像母亲一样疼他。而且他褐色的头发随母亲,一点也不像男人的黑发,他真的是他爸爸吗?
就在男人又要开口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伴随哒哒的脚步声响起。
“爸爸!”
这次常宙看到了男人真正自然的笑容。
原来不是不会笑啊。
一个比他还要小的孩子跑到餐桌对面,被佣人抱上餐桌。
不是记事年纪的孩子,眼神总是过于清纯又天真,说话也更直接。
“爸爸,他就是我的哥哥吗?”
“嗯,程野乖乖和常宙哥哥问好。”
男人将目光转到他身上,和孩子一齐看向常宙,如出一辙的黑发。
程野却疑惑地问:“我的哥哥为什么和我不是一个姓?”
后来常宙才明白,因为他不是程家纯正的血脉,永远也不可能贯上程家的姓,当然他也更喜欢母亲的姓氏。
把他安定在程家后母亲便说要离开,不管他万般胡闹,母亲只是临走前一直叮嘱他要让着程野。
但无论他怎么示好,程野从认识就不愿意承认他是他哥哥。
毕竟在程野眼里他和母亲只是破坏他原本美好家庭的坏人。
“你觉醒了。”
这是陈述不是疑问,站在常宙对面的程野野性未消,看他的眼神满是敌意。
以前总是尽可能偏袒程野的常宙此时强忍怒气整理许乖乖的衣物,入眼之处都是红色的咬痕,他试图用最平和的语气对话:“把你的裤子穿好,跟上来。”
常宙抱着乖乖转身要走,身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