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清三皇子一脉进行得轰轰烈烈又雷厉风行,前后不过一个月就牵出朝中数十人,前朝势力也因这次清洗而重新洗牌。
因为抓捕三皇子归案时是秘密进行的,对外宣称陛下病危昏迷,只有右相与姜将军等不超十位大臣知道内情。有些官员正在家中开着庆功宴抑或搂着自己新买的妖童美姬寻欢作乐,就被御林军闯入拿个正着。
人数实在众多,天牢关都关不下,等不及秋后问斩,几个要紧的大臣被判了弃市,饶是这样刽子手的刀都砍钝了还没能尽数处理掉。但最头疼的还是处置作为贼首的三皇子,算起来这位人物已经造反两次了,一次是老皇帝殡天当晚与二皇子杀进了京城,一次是避暑山庄里派人暗杀新帝,论理判凌迟也不为过,可本朝也有默认的律法,纵使皇子有罪大恶极之处,圈禁终身已至顶格,从未有过手刃手足之例。
右相左思右想,将罪状拟了又拟,只最末尾的刑罚几经删改,内阁中也得不出一个统一的结果,不得已只好再次进宫向还在养伤的皇帝请旨。
十二提着笔头也不抬:“右相说的朕都懂,但三皇兄这么多桩罪过竟然也不能让朕治死他么?”
夏日炎炎,宫里摆了两个大大的冰鉴,但右相额上的汗还是如瀑而下,当初在陛下一口应下的是他,现下又来与这位喜怒无常的陛下讨价还价,实在是羞愧。
十二见右相不说话,抬头观摩了一下右相的神色,见他面色如猪肝,手中消暑的荷叶饮也未动一口,知道是这帮文臣内部又迈不出那道子曰某某的坎了,只好将笔放下:“右相知道,为何父皇在时,总让何相那样的无用之人压您一头吗?”
他将黑漆描金黄玉管的狼毫投入青釉圆洗中搅弄,墨立刻将那一汪清水晕染开:“这么多年了,您还是没能参透所谓为官之道。所谓大忠似奸,大奸似忠是相共的,朕知您一片心思如清风朗月,虽有济世之才,可还是没能从经史子集中跳出来。”
右相心念一动,嘴上仍是没有接话。
十二看他面上已是松动,松开了笔将手放在桌下,身体往后一仰靠在了那张大椅上:“右相不必操心这件事,朕已有了决策。后面还有姜将军有要事向朕禀……嗯……”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把右相一惊:“陛下可是伤口又疼了?是否要传御医来看一看?”
“不妨事,”十二咬着牙道,“右相下去罢。明日将旨意交与朕,不可再拖。”
右相还没来得继续说话,就被李望毕恭毕敬地请了出去。
右相前脚刚出御书房,十二就将桌下的十公主拉了出来:“皇姐刚刚何故咬朕?叫右相差点发现。”
原来是十公主刚刚一直藏在桌下,十二早早就将她请来,起初只是抱着她偶尔亲亲摸摸,动动手脚,十公主也随他去了。见他丝毫不避讳自己,大喇喇地批着处置贼党的奏章,忍不住问他:“陛下还真放心毓敏。”
“朕没什么好瞒皇姐的,毕竟皇姐当年在父皇跟前也没少来这处地方,想来是比朕要熟悉得多。”十二不客气地回呛她,见她面色沾染了些许羞恼,又假意捂住胸口,“好痛……”
十公主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些日子还玩不够这把戏?装也装得像一些。”
“朕痛得看不下去啦,皇姐帮朕念念吧。”他无赖地将奏折往她怀里一放,就闭目养神去了。
十公主缓缓将怀里的奏折拿起,打开一看不是什么正经内容,竟是四皇子和三皇子幼稚的习作。她匆匆扫了一遍,两个人加起来不到三百个字,应该说三皇子加起来不到十个字,写得歪歪斜斜的,四皇子的字在映衬下竟显得有些一本正经。
她不禁掩唇一笑,又立刻拉下脸来将本子往桌上一甩:“陛下又要敲打毓敏什么?”
“皇姐冤枉呀!”十二低头钻进她的颈窝,“我听说皇姐成日与他们混在一起,熟稔非常,所以特地让皇姐看看他们平日跟着少傅学些什么,嗯?”他侧过脸看她故意绷着的脸,飞快地偷了两个香,“可惜了,我本将心向明月。”
十公主将双眼一眯:“你说谁是沟渠?”
十二打了个哈哈,见她不依不饶挣扎着就要往下跳,连忙搂紧了哄她:“朕是沟渠,朕是沟渠,皇姐是高高挂在天上的明月。皇姐,可怜则个,向向我吧。”
十公主终于忍不住笑了一笑,随手拿起桌上另一本奏章,满篇的“杀”与朱红色的“准”,十分扎眼。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也原该是其中的一员。
十二抱着她觉得她突然打了个寒战,好奇地探了探薄袖下的臂膀:“大夏天的皇姐怎么了,冷了?我让他们把冰鉴撤下去一个。”
她回过神来紧紧抓住了十二的手,心想现下他爱我正浓,自是不会动我的,但若色衰而爱弛,我又是什么下场?
只是这样想着,也觉得胆寒。失了父皇的倚仗自己就会被自己夺得大宝的弟弟肆意妄为,失却了这个弟弟的宠爱,自己又该何去何从?他会怎么处置自己?曾经与他母子两个打擂台的王太嫔,又会如何?
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