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太热了!
天气预报今天38度,今年最热的一天。
高驰抬头看了看天,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身旁吴一舟从来到这里,就一直焦躁地走来走去,他电话没停过,嘴巴也没停过,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病人的病情重复一遍再重复一遍。
一个外人居然比这个亲生儿子都操心,到底谁他妈才是亲生儿子?
高驰往他那边看过去一眼,旋开打火机,点燃了嘴里的烟。
吴一舟偶然停下脚步,看到七月最后一天的晚霞照在他的身上,让这医院偏门有些破旧的门口光芒四射。
宽肩撑起简单的白T,窄瘦的腰腹下,薄薄的黑色长裤内,是两条笔直的长腿,圆寸下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
高驰左手扶着腰,腿一张,下巴一昂,对着天空,开始吞云吐雾。
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高铁生是个温文儒雅的斯文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电话那边在问,吴一舟回过神,皱了皱眉,走到一旁。
天气很闷,很热,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半个月没下雨了,整个瀛洲又干又燥,连医院的空调也扛不住这疯狂的燥热罢工了。
一道白光划过,“轰”的一声雷响过后,大雨倾盆而下。
半分钟的功夫,路面就积了水。
可依旧无风,依旧热得让人心烦气躁。
高驰深吸了一口,手指夹着烟,对着密实的雨帘将烟慢慢呼出。
烟雾之中,一团白色急速驶来,“哧”的一声,它停在了台阶之下。
“……”
高驰腮帮紧咬,深呼吸一口气,他抬手抹掉脸上泥水,看向溅了自己一身泥水的货车。
刚要发火,驾驶座车门开了,走下来个长发女人。
她刷的一声关上车门,两个大步踏上台阶,冲到高驰跟前。
差点撞上手里的烟,高驰愣了一下,忙将夹着烟的手放到身后,刚要开口,吴一舟道:“怎么才来?”
“……”
高驰眼看着台阶下的黑色脑袋原地转了个方向,往旁边走了一步。
“耽搁了一会儿,又碰到下班高峰。人怎么样了?”
两人说话,浑然没把他放在眼里,高驰盯着台阶下地面上的积水,刚想抬手抽一口烟,他又捏了捏烟嘴,到底没把烟放进嘴里。
吴一舟道:“刚拔掉呼吸机,还不到半个小时。”
女人问:“医生判定死亡了吗?”
吴一舟道:“判定了。”
女人嗯了一声,说:“那就好。”
女人声音清脆,语气毫无情感起伏,冷淡冰凉,不是在谈论人的生死,彷佛是在说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
高驰偏过头来盯着她。
即便下了雨,天气清凉了一些,可也没凉快到穿秋装的地步。
38度的天,女人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上身黑色宽松长袖厚卫衣,下身黑色紧身牛仔长裤,脚上倒是清凉,一双人字拖。
高驰盯着那脚看了会儿,视线定在了她的手上,他看得入了神。
那双手上戴着一双冬天的针织手套,肉眼可见的很厚。
“我美吗?”
声音冷淡冰凉,满是嘲讽,高驰愣了愣,抬眼。
女人如猫眼般透亮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
她眼珠的颜色比常人浅淡,是淡淡的褐色,可它比常人清亮。
然而,她的眼神一点都不亮,它凉,还透着明晃晃、赤裸裸的嘲讽。
高驰眯了眯眼,他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她,大摇大摆,毫不掩饰。
身形高挑纤瘦,皮肤粉嫩白皙,五官明艳精致,脖颈修长纤细,一头长发黑亮茂密。
除了头发有些散乱,除了瘦得有些单薄,除了那张没有表情的冷脸,凭心而论,很美。
高驰挑了挑眉,盯着她异于常人的浅色瞳孔,丝毫不吝啬赞美:“很美。”
台阶之下,女人高昂着下巴,听到这两个字,她无声冷笑了一声,说:“那就好,毕竟盯着美的东西看,是人类天性。”
“……”
虽是嘲讽,但真的是一点都不谦虚!高驰呵一声,算是回应。
女人听出了他的无声嘲讽,她只瞥了他一眼,便转回头踏上台阶,对吴一舟说:“走吧。”
等她离开,高驰才去拍T恤上的泥水。
白色布料上全是斑斑点点,泥水早已浸入纹理深处,压根拍不掉。
高驰啧一声,扔掉只抽了两口的烟,一脚踩灭。
……
七点,住院部的长廊空旷昏暗,回荡着三个脚步声,一个清脆,一个沉重,还有一个嘎叽嘎叽。
高驰轻轻呵一声,看向前方一米外那发出奇怪声音的人字拖。
脚上全是水,皮肉摩擦塑料,一抬一落之间,唧唧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