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又是每一天里,鸳鸯浦真正的白昼开始的时刻。
金银眼会旗下近日以来颇受收藏家们青睐的沙龙式赌场会所“温莎”正举行着一月一次的主题聚会,随处可见只有在新闻里才能有所耳闻的权贵,名人,艺术家,明星。他们穿着昂贵的礼服,举着醇香的美酒互相交谈,个个连嘴角的角度都是精心设计好的,像一颗颗下狠劲打磨,闪亮得刺眼的钻石。
石九凤也是一身应景的一字肩黑色曳地长裙,刻意隐入一个不会被人注意到的阳台之中,轻扶栏杆,俯览众生。
她身后垂首站着五个心腹,正在一一地汇报会里产业的近况以及和楼下诸人的牵掣,而离她最近的赵十姬,一脸天真无邪,笑眯眯地像在听故事一样。
楼下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其中一个窈窕的身影格外引人注意。
不只是她的腰肢多么妖娆曼妙,握着香槟杯的柔荑多么细巧柔美,蜜色的长腿在蓝色薄纱中若隐若现有多么撩人,光是那一头盘起的银发的光辉,就足矣让不少在场的明星都黯淡失色。
人气第一的牛郎是宵星,迷人第一的交际花也是宵星。只不过宵星在变成女人的时候自称宵沉,自称宵星的亲生妹妹。
晋安郡白猿,除了好色好美以外,最出名的便是可雄可雌,喜好也是亦男亦女。
宵星能在千年大妖石九凤的手下混个脸熟,除了生的好看脑筋灵活,还有就是他做男人女人都能有本事让人魂不守舍。
石九凤看中了这一点,让宵沉做只媚人的金丝雀,只让她在各种酒会派对中助兴,混迹在客人堆里却片叶不沾身,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与宵沉碰一次杯掏钱。
而只有石九凤最最看重的客人,才有机会能一亲芳泽。
宵沉是个有出身的妖怪,并不是他看待身体多么无所谓,只是他更爱惜在金银眼会里的一席之地。好在石九凤也不是个只知道榨血的老鸨,倒是像个心思深沉的经纪人,一心把他包装得顶级的高贵冷艳,不是谁都能碰的。
好不容易养出这样的门面担当,日理万机的西夜王也会留出一点时间,留心下宵星的一举一动。
此刻石九凤背后上前的正是宵星在会里的直属上司,掌管全部风俗服务的干部噙语,正粗略地汇报着宵星这个月的动态。
这样一个慵懒忧郁的夏日,宵星安分守己地只在牛郎店和自己开的咖啡厅之间晃悠,再就是在他长年住着的“桃花源”酒店里打打炮,他这几个月甚至懒到打炮对象都只有那个,有名到石九凤都知道的甜点师好友蔚蓝。
这样浪荡简单的日常,噙语自己听着都索然无味,反倒是结束后,随口说了一句:“这小子倒是有意思,他跟我聊天的时候说,最近在泡一个人类和一个狼人,觉得最有可能先睡到的是人”
噙语还没啰嗦完,石九凤像是被踩到尾巴一般,猛地炸起了毛,转身一个利爪抓起了噙语的衣领,一把把他按在墙上。
噙语除了上次不小心弄丢了石九凤的外卖以后还是头一次被这样拎起来,吓得他几乎不敢挣扎,可是呼吸实在困难只得告饶:“老大,老大,有话好好说别气坏了身子。”
其他几个除了赵十姬的下属被老大突如其来的发飙吓得赶紧跪下来求饶,虽然没人知道噙语到底又怎么得罪老大了,但总觉得先跪下再说。
石九凤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的大新闻,死死地攥着噙语的衣领,嘴中却急迫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狼人?”
客人已经有三三两两地或是醉倒,或是互相搀扶着离去的了。
笑容几乎僵硬的宵尘,找了个空挡钻进了偌大的洗手间里,脱下了高跟鞋扔在一旁,撩开碍事的长裙插着腿倚靠在沙发上休息。
早在500年前他就决定,在人界玩的话,日常就做个男人,毕竟那个年代他惊喜地发现可以像在妖界那样随随便便养一大堆美男美女。在人界做女人太难,如果不是现在的工作需要,他倒是愿意一直做宵星。
正放着空,宵星瞥见了镜子中的自己。整个鲜活的身体,被一片鲜活的蓝色层层覆盖,缠绕。那条纱裙用料奢华,蓝色的纱轻盈得像涌动的海浪,冷不丁的宵星陷入了记忆中,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思念蜂拥而至。
宵星盯着这片蓝色出了神,他的脑海里,不可遏制地浮现了蔚蓝的脸。
蔚蓝最近受邀出国去了,要两周才能回来。
而他就像是真的在沉迷工作,最多跟自己在微信里聊聊今天做什么了,出国连个照片都不发给自己看看,连打电话都是刚聊一会儿就说有事儿来了然后匆匆挂掉。
哼,就他那个玩儿心,嘴上说是去工作,实际上是忙着跟当地野男人浪去了吧?
当宵星回过神来,他发现镜子里的那个人,眉头紧锁,下意识地咬着嘴唇,手正死死地攥着蓝色的一角,满脸写着一个在别人脸上司空见惯,却从没在自己脸上出现过的表情。
他吓坏了,甚至接连着回想起,最近天天不由自主地穿蓝色的衣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