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慢慢又冒了头:“我在想……如果,如果我父亲活着回来,有一点小军功,然后把你的母亲,和我的母亲,平安地从行宫里接出来……我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小女孩。”
她说着说着,像是已经看到了那样的自己一般,声音也逐渐欢快:“我不会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但是我的父亲和母亲,会尽力帮我买一些小玩意儿,反正什么皮鞭珊瑚琉璃,我其实也用不上。他们也会给我做好吃的,教我念书写字,我的父亲似乎是个还不错的男人,他虽然肯定不会无条件地宠溺我,但一定会教我许多许多道理……我会像每一个民女一般,好好地长大。如果我有喜欢的男子,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和他家结亲,如果我不想嫁人,他们应当也不会催促我……”
庄常曦伸手,捂着自己的脸,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我以前看那些寻常女子,总觉得她们十分可怜,她们没有当过公主,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当公主有多么快活。可是,原来可怜的人是我……我这辈子也不会知道,有父母陪着我爱我,该有多么幸福……”
她哭的瑟瑟发抖,容景谦无言地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庄常曦实在是崩溃了,一转身便靠近容景谦的怀中,她把脑袋倚在容景谦的肩头,试图把脸埋进去,不想让容景谦看见自己嚎啕大哭的模样,而容景谦只是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就像很久以前,她做了一个噩梦,也是这般。
容景谦精明,可他的安慰从来笨拙,且无声。
庄常曦更用力地用脑袋去蹭他肩上毛茸茸的大氅,试图把眼泪鼻涕一起蹭上去,这样自己再抬头的时候,看起来不至于会那么失态,她哭的一抖一抖的,脑袋里也更加混沌,嘴里道:“但还好,虽然你这个便宜表弟不肯认我,华君远却愿意认我这个妹妹……我还是有家人的……我虽然怪帕里黛殿下,却又感谢她,华君远答应我了,他以后会是最好的哥哥,他本来就是个那么好的人……老天从来没有让我真的走向绝路,至少我现在还有一个哥哥了。”
容景谦低声道:“你不觉得遗憾吗?”
“一点也不。”庄常曦的声音嘟嘟囔囔的,“我开心的不得了呢……华君远那么好,我当他妹妹,可比当他妻子好多了……哼哼,将来他要是娶妻,还得听我的意见……”
想了想,又说:“算了,他自己喜欢就好,我这种连自己的人生都过的乱七八糟的人,还是不要管其他人了……”
容景谦低声笑了起来,庄常曦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她慢慢地也止住了哭声,突然伸手一拍容景谦的手臂:“总之还是怪你!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清楚!你早点说不就没事了?!华君远是你亲哥!这七个字,有那么难说出口吗?”
“若在你对他情浓时告诉你,你恐怕难以接受。”容景谦自有一套考量。
庄常曦哼哼唧唧地又嘟囔着什么,容景谦意识到庄常曦有点不对,他稍微退开一点,伸手探上庄常曦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容景谦无奈地闭了闭眼,借着月色看见她眼神空洞,嘴里却还在骂他:“借口,都是借口!”
容景谦把她指着自己的手给推开,拉住她往她屋子里走。
庄常曦茫然地跟着走了两步,只觉得浑身疲懒,竟像什么耍赖的小狗一般突然在旁边的石椅上坐了下来:“我好困……”
她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竟想就直接在这里睡过去,容景谦道:“起来。”
庄常曦耍赖地晃着头:“不了,这里挺好的……”
她把脸贴在冰冷的石桌上,被冰的一个激灵。
容景谦索性把人一拽,强行背了起来。
月色越发清朗,庄常曦伏在容景谦的背上,突然伸手去揉容景谦的脸:“你真的是个人吗?我怎么觉得你不像个人呢……像个鬼。”
容景谦才不理她,庄常曦又突然想起什么,道:“华君远……我确实不能嫁给他。那为什么,姜听渊也不可以呢?啊!!!”
她突然大叫一声:“难道姜听渊也是我的兄弟?!”
容景谦:“……”
他说:“不是,但你们不适合。”
庄常曦怪叫道:“什么适合不适合,那么多人,嫁人前还不知道自己丈夫是谁呢,不也就这么过下去了?你说,我和姜听渊不适合,那我和谁适合?你知道吗?”
容景谦说:“当然。”
他的语气如此笃定,以至于本就脑中一片混沌的庄常曦竟真的有些被唬住,庄常曦磕磕巴巴地道:“谁……?你快告诉我,是谁……”
他们路过一片种着梅花的墙角,风拂花香散,庄常曦被弄的意识越发不清醒,她伸手掐住容景谦的脖子摇晃:“谁,谁,谁……”
容景谦咳了一声,把人给扯下来,庄常曦步履不稳地晃了晃,容景谦扶住她,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庄常曦一愣,随即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容景谦,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容景谦没有再说什么,庄常曦又一晃,容景谦扶住她:“我把你送回房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