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痛我和我妈妈终究都成了被他放弃的那一个,但是仇恨……倒也不至于。”昭棠摇了下头, “至少我知道我妈妈在生老病死那样的大无力面前,并不恨他, 否则她也不会为了成全昭锦程和他离婚,也不会在临终前让我好好听爸爸的话, 不要叛逆。她至死都没有跟我说过她离婚的事,她只想让我陪伴昭锦程父女天伦……她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我自然就没有权利去替她恨。”
再次说起叶君繁, 昭棠眼角湿润:“而至于我自己……我离家的时候已经十八岁,成年, 考上了大学。假如我不奢求更多情感上的东西的话, 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 将我娇养到大, 给我最好的生活和环境,甚至在他有别的选择以前、在我陡然面临那么大的变故以前,我也算得上初入红尘, 不知人间疾苦。他其实……也已经对我尽完了养育之恩、养育之责。所以说来说去, 我的心结也不过是,他最终在我和郑菀晚母子之间,选择了郑菀晚母子。”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毕竟我不是他唯一的孩子, 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人, 当面临选择的时候,的确有权利、也有条件选择他想选择的,放弃他愿意放弃的。”昭棠苦涩地笑了笑,“所以你看,从逻辑上来说,我并不能恨他。”
路景越半低着头注视着她,眸子漆黑安静:“无仇无恨,不是也有怨有痛吗?”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昭棠无奈苦笑,“毕竟这世上怕是没有哪个女儿被父亲放弃以后还能无怨无痛吧,那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啊,又不是普通人。”
“你倒是想得通透。”路景越哂笑一声。
“我的意思是……”昭棠仰着脸,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看着他,“路景越,不要为了我去做不好的事,我希望我带给的你是美好、是愉悦、是春天的花、是夏天的雨、是秋天里清润的空气……而不是其他不好的事。”
她无奈地叹:“再说这一切,其实都是人之常情罢了。”
路景越没说话。
天擦黑了,两人谁也没去开灯。房间里的光线带着点晦暗的色调,像像素不高的老旧电影。
半晌,他低声反问:“人之常情?你这么尊重别人的人之常情,就不能尊重下我的人之常情?”
昭棠茫然地眨了下眼:“你什么人之常情?”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只能默默生闷气的人,只有你能让我无能为力?”路景越将她抱进怀里,下巴轻碰她的头发,“对别人,我的字典里可没有什么无能为力。”
昭棠睫毛轻轻一颤。
路景越又忽然低笑了一声:“放心吧,你男朋友没别的优点,也就是根正苗红遵纪守法,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昭棠仰头看他。
男人唇角勾了勾:“不过是跟你一样,顺应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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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锦程这事儿,昭棠后来想想,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敏感了。其实那天昭锦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她凭借着自己多年对他的了解,猜测着路景越是不是去为难他了?但之后看路景越那泰然的反应,她又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想想还挺不好意思的,因为自己的敏感,都让他说出“根正苗红遵纪守法”这样的话来保证了。
那多半是昭锦程自己遇见了什么难事儿就东想西想,以为是路景越对他做了什么。
但越妃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昭棠很快就将这事儿抛诸脑后。
路景越自从来了她这儿一趟,很快就熟门熟路。第二次过来的时候直接把自己不少东西搬了过来,看那架势是打算以后一有空就过来了。
昭棠哭笑不得,问他:“万一校方有别的安排,安排别人住进来怎么办呢?”
男人挑眉反问:“不是,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校方安排的那个人不能是我呢?”
昭棠:“……”
昭棠觉得这人脸皮可太厚了。
昭棠:“我好歹是来为学术做贡献的,你呢?校方安排你来干嘛?”
路景越一脸理直气壮:“安排我来好好伺候你。”
昭棠:“……”
虽然嘴巴上怼他,可想到他这么忙还甘愿在两个城市之间来回奔波,昭棠心里又甜蜜又心疼,周末都是自己跑回岁宜见他。
但她时间不如他自由,如果是工作日他想见她了,也会不管不顾地跑过来,第二天一早又回去。如果白天两人都有空,还会一起在望大校园里闲逛。
有时候两人手牵着手走过篮球场,看着篮球场上奔跑的少年,看着迎面走来和他们一样手牵着手的情侣,昭棠甚至有些恍惚,觉得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八九岁那年。
那年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最后如愿考上了望大,来到了这个提前一年来这里等待她的少年身边。他们一起学习、恋爱,然后水到渠成地住在一起。
一路无事发生,就像现在一样。
道路的尽头是两树合欢花,枝叶交错,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