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的皖市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数不清的星在墨布上装点着,正如繁忙而麻木的人们机械地闪动着。
沈言鹤站在许久未归的家门前,犹豫了一秒后转动钥匙进入。
他不常住在此地,而常居住在另一户住宅,那里离公司近,来去方便,更关键的是。
那里没有他名义上的妻子——江潮。
他推门走了进去,灯光亮堂,暖色调的氛围无端减少了原先的冷意。厨房里传来油烟机的响声,沈言鹤转头望去,只见江潮端着碎花盘子出来。
见到他,她眼里好似亮了一下,又好似只是灯光的反射,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晚上好,先生。”
“嗯。”
结婚一年来,他们之间的对话大多诸如此类,平淡且陌生的话语,阻隔在两个毫无感情的夫妻间,成为了例行公事般的每日询问。
沈言鹤对此并没有什么想法,于他而言,这只是一笔简单的交易,沈潮只是这场毋庸置疑交易中的一个筹码。他不需要额外的不必要的情感,她也是。
然而他看到对面手里明艳艳的碎花盘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呆愣住了片刻。他可不记得他有过这样的盘子。
是谁买的,答案不言而喻。
沈言鹤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头,倒是没想到她能扮演得这么细致谨慎,连个盘子也不放过。
他转了转目光看向她,眼里略带了些许嘲意。
江潮明显是特意打扮过的,一头秀发半扎起,额前垂落些许,身穿一条黑色的连衣裙,裙摆像荷花一般展开,腰间还特地用了珍珠腰饰,来勾勒出自己的身材。
高鼻梁,桃花眼,一颦一笑之间,端的是无限风情。
唯一可惜的是场合不适,便生出了些不合时宜的讽刺。
就好比在路边摊贩上端出的街头牛排,总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却又渴望融入平民百姓,成为家常便饭。
待到饭菜上齐,江潮偏了偏头盯着他,男人站在灯光下,身姿挺拔,就连在家中,西装纽扣也是整齐地扣到最上面一颗。
啊…不对,或许这对他而言根本不全是家。
思此,她不由得有些黯然。
今日得知男人要回来吃饭的消息,她欣喜不已。从下午开始便一直琢磨要穿哪件衣服才合适,换来换去,即便铺满了整个床铺的衣裳,也无从下手。倒是瞧着天色渐晚,蓦地反应过来时间流逝已久,只得匆匆换上一件来应对炒菜风波。
沈潮小声地叹了口气,不自觉地便对对方身上从刚见面的那一刻便有些沉肃的气压找好了理由——是她过于呆愣,不够聪明。
要是她能再聪明一点就好了,或许这样,他就会喜欢上她了。
就如之前的千万次一般,懊恼划过了沈潮的心头。
一年前,她与沈言鹤结了婚。
那时她家族集团正面临着破产的风险,她所谓的父亲,便将希望的目光投放到沈大公子身上——据业内人士得知,沈言鹤正承受着来自身患绝症的奶奶的嘱托。
“希望能在临死前见到孙子结婚”
于是两人便在这样的情势下,干净利落地进行了一场交易。而作为筹码的她,便被这样地送到了男人身边。
但男人不知的是,她是自愿来的。
江潮又再次偷瞄了沈言鹤一眼,男人将西装外套脱掉,徒留下一件黑色衬衫,手腕处袖口叠起,如玉般温润的皮肤在灯光下更显迷人。他吃饭总是不急不缓,背挺得直,如竹子般清正雅致,难以折服。
她很快地垂下眼帘,唯恐心中的情意无法扼制,不自主地泄露。
江潮花费了一年的时间,始终难以撼动这棵无情的大树。她不怪沈言鹤冷心冷意,只怪自己不够聪明,如蜉蝣般弱小,做不到让沈言鹤为她动心。但她只是个普通人,仍旧会感觉到疲惫、无助和悲伤。她仰望了这个人太久太久。
他原本只是镜中月水中花,让她爱慕的同时也深刻地感知到他们之间的差距。谁知后来,这个男人被上天恩赐给了她,让她奇迹般地得以站在她的身边。
自此,内心的欲望便如雨后的春笋,破土且一发不可收拾。她开始渴望去触碰他,抚摸他,走进他的心底,让他为她折腰。
然而,或许她本该料到的。神袛终究是神袛,天生薄情。她的一切努力,都宛若投入死水中,掀不起半分波澜,大梦一场空。
这顿饭吃得格外寂静。
沈言鹤只能感觉到对面人时不时投来的视线,但每次停留的又是那样短,就好像什么小动物,明明很好奇,却偏偏要克制地张望,小心翼翼地查看。自以为安全,殊不知这样才最能引起野兽的施虐欲。
——幸好,他不做那样的野兽。
思绪回落,沈言鹤抽了张手边的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随后扔进了桌旁的垃圾桶,并重新戴上了金丝边框眼镜。做完这一切后,他站起身来,笑了笑,对江潮说。
“辛苦你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