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有很多规则,归根结底只有一条:信者得救。
术士一喝上酒,社恐就不药自愈,愈发侃侃而谈:
我们是主的意识的延伸,以此实在之身,践行一切概率非零之事。
为此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主说:凡信的都必得救。
术士骄傲地挺起胸膛:
我,身为一个术士,被我主创造出来,就是为了履行自己的职责,为你们服务,将你们从生产和压迫中拯救出来。
神殿里的那些神职人员也是,宫殿里的妖精、仙女们也是,大家都是为了责任而降生的。
有多少获救的人,就会有更多的术士、神职人员被创造出来。
或许在你们看来是限制、是任务、是工作,但对我们来说,这就是自由本身。
有能力承担责任,愿意承担责任。我们,是这座乐园的成年人。
而成年人,理当对未成年的孩子们有所照顾。
术士拍了拍李易之的肩:
孩子,不要用传统的道德观来评判乐园。在这里,信者得救,信者不死,信者解脱。
主不在乎你们是否付出,是否承担,是否享受。因为这些对我主毫无意义。
术士闭目品酒,摇头晃脑,如果你真的想为我主尽一份心力,那就成为成年人吧。只有拥有打通二十层地牢实力的人,才有为我主做事的能力,才能理解乐园中的生死观,才能明白何为责任。
李易之听说过地牢。
武器、珍宝和术法书藏在里面,那是只有从地牢中才可获取的宝物。
但同时,地牢里也充满了怪物与陷阱,稍一不慎就会死亡。
很多人进去没多久,便急匆匆打开传送卷轴逃了回来,从此再不肯靠近。
可是会死的吧?少年有些害怕。
复生是因信而起的奇迹。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叫复生结社?
术士摊手,我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你死过一次就知道了。
死过一次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李易之开始了漫长的漂流。
从一个区到另一个区,他见证着乐园内的种种不同。
有的区信仰虔诚,早中晚祈祷从不间断,并自愿在神殿义工,运程高到能兑换法术。
有的区物欲横流,金块珠砾,弃掷逦迤,人们放歌纵酒,日复一日。
有的区热爱种植,开辟了大量田地,种花种草又或是养殖动物。
有的区聚集了大量民科,天天鼓捣一些明显不科学的东西。
有的区异常佛系,每天下棋遛弯,看书读报。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人们都很友好。
物质上的丰富让人与人的关系变得简单。
每当李易之到达一个区,总会有人热情地向他介绍邻里,帮他安排住处,布置居所,送自己觉得好的东西给他。
刚到的前几天,总有热情的邻居带着好酒好菜上门聚会。
大家凑在一起谈笑、玩乐,连自己在末世中的遭遇也可以当做吹嘘的谈资。
当然,李易之也到过一些刚建成的新区。
人们刚刚搬来,在领取物资的门前排着长队,紧张又兴奋地小声谈论着乐园的神奇。
就像他的父母家人曾经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李易之逐渐理解,为什么术士在提到自己的职责时,会如此骄傲。
他们理应为自己感到骄傲。
原来责任,其实是一种荣耀。
李易之想要拥有同样的荣耀。
不,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他想得侍主的左右,践行主的意志,直到某天成为主意志的延伸,成为荣光的一部分。
就像术士们一样。
所以他踏进了地牢。
并且走了出来。
李易之死了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第一次死亡时,他因强烈的恐惧,脑海中充满了尖锐的杂音。
如果自己不够虔信怎么办?
主会复活他吗?还是就这么放着他不管?
他不想死!
好痛
他甚至开始怨恨。
怨恨家人,怨恨术士,怨恨那些鼓励他进入地牢的人,怨恨主。
但李易之还是活过来了。
他身上的伤尽数恢复,衣服上滴着血,手中还握着那对锋锐的格挡匕首。
那些恐惧之下的怨恨与恶意,在复生的恩慈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原来,自己也不过是渺小卑鄙者的其中之一。
他和自己的父母家人,并无本质区别。
即使看穿了人们的一切软弱、恶劣,他的主他敬爱的主,依旧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人。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理解复生的意义。
那是真正的伟大,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