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卻之手札。
扉页上的字是用毛笔写的正楷,字迹看上去老成遒劲,让夏槐有些意外。
不过她对Chris的大名有些疑问,到底是王卻,还是王卻之呢?叫王卻跟忘却谐音,听上去有些惨,但若他大名叫王卻之那她这辈子是不是跟名字里有之的人太有缘分了一些。
她翻开内页,里面的字迹瞬间就变得潦草歪斜,与扉页那几字相比,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
开篇就是王同学的自暴自弃,讲他又换了新的日记本,他发誓这是最后一年写日记了,等以后上了大学他就再也不想写中文了。中文太难了,他写了十几年还是写得很难看。
几十页流水账作文后,出现了那个把他当工具人的啦啦队女孩,Chris写道:我始终认为她并不喜欢我,我接受她的好意也是出自于一种虚荣心。这可真是太糟糕了,上帝会原谅两个不是真心相爱的人吗?
Starbucks的春季饮料(我真的不知道中文该怎么说)好难喝,她东张西望,我心不在焉。我心里想的都是Arthur把我的PS4借走两个礼拜了,我应该要回来了。
被亲了,被打了。亲是没真亲到,打却是真的被打了。不过没关系,漫画里即将逆袭的主人公也是这样的。
春天过去了,夏天开始了,我要上大学了。
穿错了Arthur的袜子,被他这个处女座嫌弃的眼神看伤心了。等我上大学去,我要塞半个行李箱的袜子和内裤,穿一天扔一套。拜托老爸不要再给我买CK了,真的很丑。
AcFun好有趣啊!
Bilibili要怎么念呢?bil,i,bil,i?那几个中文不认识啊。
夏槐看到这儿,忍不住笑出声。
原来他上大学前就开始看中国的视频网站了,连A站和B站都知道,还把这种鸡零狗碎的事写进日记里。
今年的雨水好多,害我都不想出门玩。我再吃一块布朗尼,体重就要突破巅峰值了。我爸借我的b站账号发弹幕,我的观看记录里全是《铁齿铜牙纪晓岚》。他为什么不自己申请一个账号呢?
量身高竟然又比上学期高了0.5in我6.21ft了,这算是开学赠礼吗?
风是指挥家,水珠在玻璃窗上奏出一个雨季。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长岛。
好久没摘抄了,今天偶然看到一个Rilke的中文网站,我读的第一首中文译诗就是《盲女》,因为喜欢台湾画家几米的《地下铁》,他在这本画册的最后引用了此诗,所以我开始了解里尔克。
读到这儿,夏槐的思绪不由一滞。
日记本已经写到了最后一页,她知道再翻过去,她可以知悉的关于Chris的过往,就随着这本日记和他的中学时代而终结了。她的心神都被Chris的那段话牵引,她既急迫的想要翻页,又迟疑着巩固自己心中垒起的高墙。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还是恐惧。期待的心情好似灰姑娘即将穿上那双万众瞩目的玻璃鞋,而恐惧源自深潜在神经末梢的、不想回溯的过去。
因为里尔克,也曾是夏槐和鲁之杭最喜欢的诗人。
夏槐最终并没有翻到日记本的最后一面。
她不想知道Chris到底摘抄的是里尔克的哪一首诗,译者是谁,于几几年出版。
她不敢去翻开。
但此刻她却做了一个月以来,她最勇敢的事:她打开微信,消息栏下滑、再下滑,那句带着红色感叹号的话语出现了,她点进了对话框。
最后一句话是她发给备注叫之杭的人说,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但这条消息并没有发送成功,因为她被之杭拉黑了。
在此之前她们打了近三个小时的电话。
夏槐点进之杭的头像,她的朋友圈主页对她显示仍是一条横杠。
曾经不爱发朋友圈的之杭,发过很多条仅夏槐可见的朋友圈。她们是彼此的树洞,是从十二岁开始就认识的,最好的朋友。夏槐初中转学之后,她和之杭就短暂失去了联络,直到高中毕业那年,他们用同学录里留下的qq号重新联络上,即将远渡重洋的两人发现,他们竟然会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学。
更神奇的缘分在大学毕业那年,之杭申请上了夏槐他们专业的硕士,而夏槐之所以兜兜转转去了Park的实验室,是因为之杭选择了Park作为她的导师。夏槐那个时候想,漫长的博士生涯有之杭陪伴,或许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但谁也不会想到,半年后,夏槐和之杭便开始频繁起争执,直至一个月前,她们迎来史无前例的争吵,最终决裂。
起初的矛盾,源于之杭和夏槐学经历的不同,夏槐初高中念的国际学校,身边绝大多数都是外籍同学,所以很早就开始适应国外的学习与交友环境。上大学以后她很少和留学生圈子有所接触,不过这主要归咎于那个把她当成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