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靳一路默不作声,既后悔自己那阵开会电话关了静音,又后悔自己思虑不周没保护好他,直到鞋底被散落的药片硌了脚,才微不可察地叹口气。
他大概猜到宋温澜生病的原因。
那是一种后天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如同掩耳盗铃一般,闭上眼不去想,就能对所认知的事物否认到底。
在宋温澜情感缺失的少年时代里,盛玥曾是他唯一的亲缘,因此不可避免地陷入晕轮效应,才会在蜃楼破灭后万念俱灰。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
他应该仍旧是那个乖张肆意的少年,别人会刻意隐藏的东西,宋温澜却从不屑于掩饰他赤裸的恶念与欲望。
“起来吃药了。”
裴靳接好了热水,将退烧药搁在床头柜,床头灯晒得人眼晕,宋温澜恍惚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视,从被子里抻出手,捏了捏裴靳的脸颊:“是热的......”
“是热的。”裴靳面无表情道,“如果你再摸,它还可以更热。”
宋温澜怔仲瞧了他片刻,突然一个弹跳坐起,紧紧搂住了裴靳的脖颈,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肩窝。
是热的,他眼眶微红,感觉心里的伤口在结痂。
“裴靳哥哥,我不想吃药。”宋温澜呢喃道,“让我抱你一会。”
这是哪门子的蒙古大夫,裴靳没好气推了下他的额角,两臂严丝密缝环绕住宋温澜,安抚地浅吻着他的眼睫和脸颊:“傻话,我要是这么有用,你现在就不会难受了。”
“不。”他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仰起脸点了点自己的右脑,歪头笑道,“你就是我独一无二的药。”
“我的梦,我的欲望,以及所有和快乐有关的潜意识,我靠着全部的你,度过了我人生最昏暗无光的一年——”
“裴靳,你早已与我的人生无法分割了。”
右脑是人类掌管幸福的地方。
换言之,裴靳就是他的余生。
“你想我对你负责。”裴靳看着他,目光发沉,轻缓地陈述道,“可是澜澜,是你先不要我的。”
宋温澜脊背有一瞬间的僵硬,迟疑地抬眼望向裴靳,Alpha的表情辨不清是阴是晴,他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恼恨自己不是Omega。
“我......我当时很害怕......”宋温澜近乎惊慌失措道,“我怕你对我感到失望,所以我那时候想及时止损......”
“及时止损?”裴靳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难掩怒气地捏住他的下颔,“就为了这个,所以你那时候放弃我?宋温澜,你摸着良心说,对这段感情不信任的究竟是谁?”
宋温澜抓住他的手腕,拼命摆头。
裴靳盯着他眼底淡淡的青影,再大的火气也消了,像是心甘溺水的人,自嘲一笑道:“也是,说到底我这样一个性格古怪的Alpha,凭什么值得你青睐?”
宋温澜感觉到腰间环绕的力道在减弱,急忙死死攥着裴靳的袖子,呜咽道:“不,不是这样的,对不起裴靳哥哥,我真的后悔了,对不起......你打我吧!”
他是真的慌了,捧住裴靳的脸庞不管不顾吻了上去,动作生涩而莽撞,却半点不肯泄露齿关,唯恐过了病气,只在Alpha唇缝间技巧稚嫩地讨好舔弄。
裴靳又好气又好笑,凝视着怀里的Beta脸颊微红,双腿岔在他腰侧,仰脸献吻笨拙的情态,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他手掌慢慢抚上宋温澜的后脖颈,以亲密如恋人的姿态,诱哄地捏了捏小狐狸的颈肉,惩罚般加深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吻,将人几乎亲到缺氧。
“澜澜,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裴靳咬了咬小狐狸的耳廓,激得后者头皮一麻,“告诉我,当年被尘封的真相。”
宋温澜的面颊被Alpha呼吸有意无意轻蹭着,却感受不到任何迫切,裴靳神色缱绻温柔,指尖游刃有余地摩挲着腰间嫩肉,像是早已笃定自己心里的答案。
“......不是我。”宋温澜闭上了眼睛,如释重负道,“我这么喜欢你,怎么会舍得害你?”
没有一丝停顿卡壳,他将当年的事以第一人称视角全盘托出,无数次以为自己丧失了叙述真话的能力,原来,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
——因为有你会相信我。
宋温澜忐忑不安攥紧手指,良久才听见裴靳淡淡道:“知道了。”
随即,他的视线被温热的掌心盖住,唇齿被湿滑的软体撬开,坏心眼地舔了舔他敏感的上颚——
一片白色的药片趁机被交换了进来。
宋温澜大脑空白,下意识就着渡进来的水咽了下去,样子实在憨态可掬,味觉神经还没来得及发苦,耳根就被男人愉悦的低笑弄得克制不住染起红,于是恼羞成怒地推了推裴靳的肩膀,想要从他的怀里逃之夭夭。
裴靳轻轻松松握住他的腕骨:“别闹。”
然后顺理成章抱着朝思暮想的人,一起躺进了被太阳晒得松软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