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这微小的动作,那抹笑愈发深了,他到床边坐下,故意凑近说:“还记得吗?喝醉的时候干过什么?”
沈冰洲下意识地往后躲,极度冰冷地道:“不记得。”
醉酒状态下的反常行为,到底有几分是本心的意志,即便本人也很难界定,但要完全忘记,也很困难。他记得一些,记不得一些,断断续续,不如直接说忘记。
顾山泽略感无趣地直起腰身,揶揄道:“让你不要多喝,不听话,睡了一下午,头疼不疼?”
枫泉的酒,虽柔但烈,一小壶放倒一个成年男人,不过这成年男人是沈冰洲,就另当别论。他按了按太阳穴,有些昏胀,但达不到头疼的级别,便微微摇头,过后垂眼看着床单,不知该说什么。
纯白色床单,见不到明显褶皱,就像他们的关系,明明一揉就皱,却诡异地维持平整。
沈冰洲张嘴叹了口气,整理好心情,抬头说:“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顾山泽挑了挑眉,“饿了?”
他摇头,“我不饿,你应该饿了。”
顾山泽笑说:“我也不饿,但是你应该吃饭了,刚刚朱玉玉过来问你要不要下去吃火锅,你想去吗?”
酒醒之后,沈冰洲平静了许多,朱玉玉愿意找谁,是她的自由,他感到不平衡,无非是难过婚约本身,谁和不喜欢的人订婚已经够压抑了,何况这个人还当着面送绿帽?
他觉得好笑的是,朱小姐心里居然还有他的一席之地,身边这群人,她也好,顾山泽也好,似乎都不是认真把感情当回事的人。
他掀开被子准备起身,“去吧,正好也该吃晚饭了。”
山里的夜晚温度更低,但在地热富集的枫泉,多的是只穿浴衣拖鞋行走的游客。沈冰洲打算入乡随俗,不过浴衣长度有限,一双小腿全露在空气里,顾山泽非要给他盖个毯子,说是会得风湿,他不干,顾山泽拿眼睛瞪他,威胁他,最后将膝盖到脚踝都包裹严实,显得半身不遂的他仿佛病入膏肓。
私人套房往下不远,枫林渐浅,眼前出现一片宽阔草坪,南边就是度假村的公共餐厅,白色屋顶状似风帆,一片连着一片,如同绿海上的浪船。
餐厅里气氛热闹,女孩子的笑声不绝于耳,两人一进去,周遭目光若有若无地朝身上瞟。
沈冰洲长了张祸害人的脸,习惯了受人瞩目,不过那是以前,现如今吸引来的注意,更多是因为轮椅。他不由得面容冰冷,走了几步,有女孩过来问顾山泽的联系方式,他微微愣住,这波,竟然自以为是了。
顾山泽目不斜视地拒绝掉,把轮椅推到窗边的座位。那桌坐了两个人,一个闷头玩手机,一个托着腮帮冲窗外发呆,眼眶残留着不明显的红肿痕迹,似乎是哭过。
到了桌前,顾山泽低咳提醒,彭宇才茫然抬头,慢半拍地说:“哦,来了。”
听到动静,朱玉玉扭回头来,目光在沈冰洲的腿上顿了顿,同样茫然地说:“沈老师,你很冷吗?”
沈冰洲沉冷地推推眼镜,“我还好,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若要认真讨论,他们的关系非常尴尬,说女朋友吧,彼此都没太大感觉,说未婚妻吧,订婚宴还没确定下来。沈冰洲从不主动找她,她也不会觉得受冷落,乍然听到一句关心,她意外得直愣眼,半晌才想起来回话:“我没事,我刚去找你了,你好点了吗?”
迎着暖调灯光,沈冰洲脸上浮现柔和微笑,“抱歉,不小心喝多了,没能照顾到你。”
生人勿近的花,主动露出示好的笑,即使心大如朱玉玉,也呆望着忘记了反应。顾山泽突地按住沈冰洲的肩膀,五指发力收紧,“沈老师,你想吃什么菜?我帮你点。”
被他这样掐,很难不吃痛,沈冰洲蹙起眉毛说:“我不挑,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就好了。”
顾山泽拿过菜单,立在他面前,“别不好意思,想吃什么说就是了,这个是特产,可以试一试,这个评价也挺高……”
菜单本打开,几乎贴到脸上来,视线里只有菜名和价格,哪还看得到什么朱玉玉。沈冰洲把嘴角抿得深陷,耐着性子按照他说的顺序一一点过,等菜单终于从眼前拿开,朱玉玉重新变回了托腮发愁的模样。
相识以来,朱玉玉给人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要把她惹哭并非什么难事,只要她愿意,随时随地能掉出眼泪来,但她哭得快好得更快,不知道什么事才能把她招惹成这幅模样。
沈冰洲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坐在对面的彭宇,能被朱玉玉瞧上,外貌自然是不差的,只是这坐不端正站不笔直的二世祖气质太过招眼,把优点都给压没了。
等没多久,锅底和菜端上来了,彭宇总算放下手机招呼了声,拿起饮料给给大家倒,轮到朱玉玉时,她刷地抬手将杯口挡住。
这么明显的动作,不尴尬是不可能的,彭宇默不作声地撇撇嘴,坐下涮菜,不理她了。
沈冰洲垂着眼睛思考许久,将自己的杯子推过去,“喝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