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张报纸被沾了泥沙的石头镇着平摊在湿漉漉的沙滩上,没一会儿,水印就从纸张中间渗到了四周,上面的字迹开始变深,几滴泥沙溅在了上面,明明是新买没多久的报纸,一下子就成了这副鬼模样。
一段细白的小腿,赤裸的脚踩上了报纸的一角,其主人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最后附加题的答案,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了下来,多天以来的高压情绪在瞬间化为乌有。
他拿上了赶海用的工具铲子,招呼坐在礁石上,看着远方的人:“喂!”
福州最近天气情况并不是太好,樊绰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是今天风大雾多,真的没有什么值得观赏的,他不太懂这样凹造型装忧郁的耿景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人显然不想理他,那周围礁石群上,还有不少游客提着塑料桶在石缝里掏,活像是找什么宝贝一样,大多数都是亲子局,为了和孩子减小距离感来的。
只有他自己主动把他的爹强行拉了过来,也顾不上耿景有别的心思,安排或者打算。
“我估分了,理综大概在260左右,英语不算作文114,语文变数大,我只能保证选择题目前只错了一个三分的,数学不错,上135了。”
如他所言,地上的报纸是高考试卷的参考答案,他对了很久,最后还是半吼似的对耿景说了出来,声音大的恨不得让整个沙滩上的人都知道。
不出意料的,耿景的眼里出现了赞许的神色,轻轻地点了点头,就在樊绰憋着一口气吼出这句话时,脸也因此而红了,红晕蔓延到了他的脖颈,他觉得眼前也变得不真实起来,脑袋发晕。
周围只是静了一瞬,立刻便开始了窃窃私语,有的人还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说小孩考得不错啊。
耿景没有了其他的动静,樊绰仰着头期待着看他,后来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他在沙滩上找了会儿海货,发现不是迷你螃蟹,就是碎了的贝壳。
在呼呼的风声与人声中,男人富有辨识度的声音轻飘飘地传了过来:“别挣扎了,找不到就去市场买,不丢人。”
“……”
塑料水桶砰地一声跌到了地上,桶底的小螃蟹纷纷爬了出来四散而逃,一道身影蹿得极快,从礁石底攀了上来,刚一露头就瞅准了角度抱住耿景去搔他的痒。
嘴里愤愤地说着给老子笑,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面瘫。
耿景哪会给他机会让他占便宜,双手稍稍一攥他的手腕,就把他的手桎梏到了一起,反扣着,还要左闪右避,躲他咬人的嘴巴,因为在礁石边上,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了,生怕怀里人出点什么问题。
他把身体往里挪了点,点评道:“没大没小。”
樊绰见挣脱不得,咬着嘴唇,喝着冷风,沉默了一会儿,金豆子就开始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涌,耿景不止一次地发现他儿子还有这样欺骗性的一副面孔。
他查看了监控,也了解过许多事情的原委,樊绰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有参与过,他不是一碰就哭的孩子,是那个不计后果就冲上去替屈敏解围的人,是遭到了羞辱就会反唇相讥,甚至头脑一热挥动拳头的人。
唯独在他这儿讨不到好处了,就会展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耿景不得不承认,他对这样的儿子无力招架。
耿景叹着气把孩子带到空阔的沙滩上,双腿也不嫌丢人似的锁着他的腰,抽噎的声音夹杂着唇间呼出的热气径直盖在了他敏感的侧颈上,“所以您不喜欢吗,为什么是不咸不淡的态度,我没有到达您的要求吗?您失望了吗?”
“男孩子哭哭啼啼像什么话?自己憋回去。”
“我不要,爸爸。”
说着,热泪横流的孩子用他最真挚最纯洁的琥珀色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更加清澈,他所有的瞳仁都覆盖了耿景的身影。
手腕上铁钳似的劲道松了下来,却见刚才还哭着闹着质问他的男孩从他身上下来一拳把他掼到在地,耿景摔了个趔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与他有些距离的樊绰早就杀到了他的面前。
两个人二话不说瞬间扭打在了一起,樊绰可是真真切切把他在散打班里学到的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往耿景身上招呼,好像心里也想起了遥远的过去,那时阴晴不定的耿景常常发疯。
不是抽他屁股,就是给他甩脸色,要么揪着他的头发直往镜子上撞,要么把他压在地上羞辱,猥亵地用手接触,调戏他的花穴。
即便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但每每想起来,樊绰也气得牙根痒痒,眼见耿景也没怎么谦让,正好让他领略一下耿景究竟有些什么样的本事。
在想到这里时,耿景正下了死手揪着他的衣领将他一个背摔摔在湿软的沙地里,看样子也是认了真,但平时摔摔打打也多了去了,摔得稍微有点懵的樊绰面对忽然笼罩下来的阴影。
不由得怔了一怔。
耿景有点本事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自己跟他根本不在一个力量等级上,耿景掩饰得很好,让他就要以为自己的爸爸只是个公司老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