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简直没脾气了,这孩子怕是魔障了,都走上了这黄泉路了,还在回味人间的清欢。
“若是投胎成人呢?你这么就耽误了,怕是人也要拖成畜生了!”
胡迭哈哈大笑:“那正好遂了我意,此身此魂此心,都一同散去吧!从此上天入地,再无我这人啦!”
“你何苦呐!”一旁的鬼差停不下去了,忿忿道。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啊!”
鬼差翻了一个大白眼,凑到孟婆耳边嘀咕道:“这果然是个傻子,明明是条狐狸,却说鱼的事。”
孟婆不语,继续一碗一碗地递着汤,只有少数踌躇,大多数都是接过一饮而尽,了了这辈子的悲苦,去寻来世的幸福去了。
哪怕下世不如意,起码在饮汤的这刻,释然中饱含期许万千。
这冥府之路虽刀光火影,幽暗如斯,有了这份期待,也不显得那样的冰冷。
是如归般的踏实。
而对于生者而言,硬闯地府,是要遭天谴,折大寿的。
蒋溪以自身金丹为锚,通过李可爱当年在三兄弟之间系起的媒介,灵魂出窍寻觅胡迭而来。
生者入死路,定要半死不活地经历一遭。
不知何时,蒋溪再睁开眼,已经处于一片黑气弥漫、凄草荒鸦、枯藤老树之地,寒风刮骨,地面却是火焰肆虐。
蒋溪不怕火,但是这地火却是如附骨之蛆,甫一踩上竟有刀山般的刺痛难忍及火海般的灼痛感。
这就是逆天的代价吗?
蒋溪高喊着胡迭,茫茫藏野,无人应答,只有狂躁的风怒号着,狠狠地拍打着。
每行一步,皆是痛彻心扉的折磨。
蒋溪咬着牙,拖着淋漓的双脚,笃定地前行着。
这魔境甚是诡异,一会儿出现乔馨儿叫她吃饭的身影,一会儿窜出了李可爱,被施泽方不断打倒在地的记忆翻江倒海般奔涌而出,目之所及处,皆为最致命的挑衅。
“啊啊啊啊!”蒋溪愤怒地咆哮着,久久不能停下来。
愤怒有着最深刻,最催化的力量,在无限的黑暗与博弈中,蒋溪终于爆发了。
“我这一生,年少时碌碌无为,家道中落受尽颠簸,总以为会凭自己的双手血刃仇人,却不想出师未捷,却失了最重要的人。我一直在自卑与自大之间博弈,期冀能搏出一条生路,却不干脆亦不决绝,左顾右盼之际,竟是走进死路。”
“若我今日不能抵御心魔,全当我窝囊一世,死不足惜!”
蒋溪微笑着,狠狠地咬着牙,笃定又不顾一切地向前进。
紫金山颠,唐慕可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蒋溪做了什么。
修行之人讲究灵肉合一,这灵若是离了肉,与自断仙根、自费武功没什么不同了。
若是这灵离开肉身时间太长,也就回不去了。
唐慕可手足无措,只得召来黑龙。黑龙吃住在万景山庄,与唐慕可甚是投缘,将自身的鳞片赠与,若有事置于嘴前吹三声即可。
飞天遁地,腾空潜渊,尽在须臾。
“都是废物,我赠他们绝世法器,可不是让他们儿儿情长寻死觅活的,而是让他们好男人仗剑走天涯匡复济世的!”
唐慕可:“什么时候了,还说风凉话!快想想怎么把他召唤回来罢!”
“就让他们去吧,死得其所不是快哉!”
“那你怎么不去陪你那昏君呢!”
黑龙的脸登时显得更黑了,他讪讪地坐在蒋溪的肉身后,一脸不悦缓缓地注入真龙之气。
“你这是做什么?”唐慕可讶异道。
“这还看不出啊,救这废物啊!他去了阴曹地府被阴气包围,不用阳气护着定是有去无回啦!”
“呸!什么师叔什么徒弟,都蠢得要死!”
唐慕可只得乖乖地闭嘴,盘坐在黑龙身边,亦缓缓地朝蒋溪注入真气。
黑龙抬眼斜乜他一眼,唐慕可莞尔:“人多力量大。”
“惯的,全是惯的。”
阴间多冰冷,如若人间。万物皆有定数,违背规则和秩序,势必要承受噬骨般的疼痛。
蒋溪的双脚已经被刀山刮烂,他咬着牙亦步亦趋地走着,感受着金丹之力从体内逐渐流失,灵魂愈发冰冷。
此情此景,他不由笑道:“若是真死在这中间之地,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也不能和母亲重逢,白死这一遭。”
转念一想,母亲许早就投胎了,生在一个富贵人家从小无忧无虑直至嫁与良人,哪会还见到呢?
有些人,真就是,再也不见。
蒋溪登时着了急,再晚些,他怕是也赶不上见胡迭最后一面了。
身体蓦地回暖,血液开始沸腾,一股熟悉的真气凭空地在体内运转,这是怎么回事?
蒋溪狐疑,却来不及细想,运气于丹田,竟然平地飞了起来,身轻如燕,腾空翻跃,很快就穿越了刀山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