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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望城前,魏军分兵支援的意图,被楚军阻拦,后军只得拼力杀敌,才得以拼出重围。
后方满地银白上,落了不知多少枝寒梅,直到那些寒梅聚集在一起,形成以血肉筑成的梅海,支援的魏军才奔远。
领军之人未着甲胄,凌冽的霜寒使他肺腑刺痛,血沫溢出,仍不能阻他去往往林间山道。
临近博望坡,杀声震天,大雪弥漫,覆于地上,满地尸首分不清玄甲银盔。
沈婉看着眼前景象,不断深吸着气,颈间浸湿处,早被冻成霜冰。她知那是什么,可就算停下也不敢抚上去。
“亭侯……”
牧衡拭去嘴角血迹,下马道:“沈婉,我可能无暇顾及你,但你要护好自己。”
他说完后,深深凝望了她一眼,翻身骑上另一匹马。
牧衡生来就被天道选择,背负着牧家重任,欲救这天下万民,一路走来,他受益于天道指引,却有三次想违背天意。
第一次在大鲜卑山,欲亲往未果;第二次为君王性命,至今无所获;第三次便在今日,不顾天道指引与沈意更换,欲将败局扭转,营救博望坡魏军。
此处五千将士领命阻敌,就算来不及后撤,仍能为魏军大局做出贡献,不负使命,所以就算援军迟到、不到,其实也无人会怪罪牧衡。
无论沈家父子,还是这些士兵,他们对大魏的功绩,可以用军功许诺,甚至战死沙场,都会心甘情愿。
唯有沈婉,曾经只为寻找父兄的她,同随魏军拯救过万民,那颗心经过千锤百炼,使她风骨卓然,能坦然地说出七星指引为谁,没有阻拦父兄,是她为全沈家家风。
哪怕没人能援博望坡,她也会孤身前去。大魏能许诺她什么?是嘲笑其不自量力,还是会念她巾帼不让须眉?
牧衡想着,拔剑挥下,策马往前方赶去,身后无数玄甲随行。
而夹道处苦苦支撑的沈忠,浑身染血,连霜雪落于其身,也会迅速融化,他持枪拉拽缰绳,四处皆为敌军,沈拓早被逼远,原本与他同战的魏军,已不剩多少。
然而博望坡阻敌,才不过一个时辰,难以给旁处攻城的魏军带来优势。
沈忠视线被血污阻碍,仍在片刻间分析出局势,他们还不能撤,也无法退。
他吐出一团寒气,挑眉提枪,怒喝杀向敌军。
声震人胆,楚军被吓得不禁后退,楚将气极,立即抬刀对战。
“杀,给我杀了他!”
“杀啊!”
无数楚军再次涌向沈忠,远处的沈拓恰好瞧见这一幕,含泪大喊“阿父”,偏偏又来不及奔去相护。
楚将虽不敌沈忠,奈何手下士兵众多,杀得魏军节节败退,大将置于险境中。
持旗的魏军被斩,将旗要落下的霎时,沈忠寡不敌众,力竭落马,却有人一把拽起将旗,一剑刺在楚军喉上,救下了沈忠。
“魏军援军来了!快护将军后撤!”
楚军后退时,士兵立即将沈忠拉起,眼见着有血从腿上渗出,他疼得浑身发抖,却未曾喊叫一声,仍不改面色紧握□□。
直至看见牧衡身后的将旗,忽而笑了。
“谢……谢亭侯救命之恩。”他说着,欲强撑起身,“但魏军……还不能撤。”
“沈将军!”
众人忙劝阻他,牧衡却开了口。
“将军安心,魏军不会撤,更不会负你勇武。”
话音落下,他剑指楚军,再次与身后将士迎敌。
沈忠被士兵背到旁侧山林间,见到的却是泪流满面的沈婉,跪地唤他“阿父”。
他忽觉心中一痛,抬手欲替她拭泪,可在碰到她脸前,他却怔愣了许久。
“我手脏……就不碰雪儿了。”
沈婉频频摇头,连忙与士兵帮他包扎伤口。
“怎会……阿父勇武至极,给魏军带来胜机,这样的手,怎会脏呢……”
勇冠三军的将军,就算在危机时,仍不愿让她沾染血污,让她只觉心如刀割。
而远处,忽传来楚军呼喊。
“将军!前方发现博望城的将士往这赶来,还有魏军奋力截杀,此处援军是分兵,他们首尾难顾!”
随着话落,原本慌乱撤退的楚军,倏地止住步伐,再次迎上魏军攻势。
魏军听闻消息,不少将士皆乱,若分兵使得博望城守军赶来,两地魏军皆会陷入险境。
沈婉一怔,替阿父包扎好后,抬眼望向了华袍诸侯。
风雪甚大,落于天地间,景星纹路不再明显,被血污覆盖着,在一片杀伐中,她能清晰地分辨出他的咳声。
沈忠靠在树下,颤道:“雪儿……你怕否?”
“不怕。”
“你过来。”
沈婉收敛神思,再次跪在他身侧,张口欲问他情况,却被他的动作打断。
沈忠抬手抚上她脸,将腰间佩剑卸下,交予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