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众人闻话,皆潸然泪下,无人再言,无人能责怪此愿。
小人欲用女郎挟制三军,可他身居高位,不曾指挥魏军后退半步,不愿黎民再受苦难,惟愿身赴火海,去救所爱。
温时书负在身后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雪臣,你可以去……但你要和她活着回来。”
从“敬她风骨,不想她受辱”,再到如今的“愿以我血肉,全我最后一抹私情”,曾没有私情的人,为私情解衣卸冠,在众人皆为此悲泣时,他却露出释然一笑。
“好,我们活着回来。”
*
魏军攻城这日,大雪簌簌而落。
楚国太子与麾下众臣欲等楚王自刎,不曾想魏军攻城,只得将两人仓皇带来。
侍中忙道:“太子,王上刚从宫中出来,恐怕到这里还有一会儿,咱们可先用此女要挟魏军退兵,以免王上来了,咱们不能两头兼顾出了差池。”
太子点头,望向城下魏军,高声喊道:“尔等听好了,胆敢向前半步,吾就割下她一只耳,向前一步,就割她一双耳!吾劝你们速速退兵,离开南阳郡!否则此女,迟早要被扒皮抽骨,挂于城墙之上,让百姓看看,仁义之师竟能弃万民敬仰的女郎不顾,是何等卑劣,假仁假义!”
黄复在城下怒呵:“无耻之徒!用女子做质,竟大言不惭说他人卑劣,你该让世人唾弃!”
太子闻言大笑,四处观望后,遂道:“我记得你们魏国亭侯,曾追击至城外,怎不见其身影?是怕了?还是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尔休要狂吠,待我进城,要割下你舌喂狗而食!”
“进城?”太子惊呼出声,将刀又往里了一分,“那你进啊!”
黄复握着缰绳的手微顿,大呵道:“小人!速速移开你手!”
太子见此,以为魏军不敢向前,自己拿捏住其命脉,更加狂妄地拿开沈婉口中破布。
“你不是很有骨气?怎么要哭了?是不是很怕,怕就求他们退兵!”
城墙上,女郎被太子钳制着,她一身玄衣被吹得振飞,风雪间愈发看不清她眉眼,然而她开口时,却用着几乎决然的语调,喊得人肺腑阵痛。
“黄将军,放箭射杀我!江陵城破,楚国万民有救,婉为此九死不悔!”
黄复明知魏军在等,谁都不会在此刻放箭,听见她言还是触动不已。
“女郎啊……我怎能……”
沈婉见其犹豫,咽下满口寒气,在魏军中搜寻着牧衡的身影,末了阖目而笑。
她深知咳疾不会要他命,也庆幸着他不在。
“阿父,雪儿不孝,不能在你身旁尽孝,可你要以我为傲。”
沈婉说完,身子倏地向前倾去,欲用那把刀割喉。
魏军见此皆惊,吼声震天,连楚国太子也吓得不轻,忙将刀丢下。
“贱人!怎能如此,险些毁我大计!”
太子气急败坏地抬手要打,可见她在风雪中摇摇欲坠,颈间留下抹血痕,竟不敢落下手掌,生怕真将她打坏了。
“世上怎有你这种求死之人!”
刀剑未伤沈婉根本,但颈间的疼痛仍让她浑身颤粟,听见这话后,她微扯着嘴角,侧望楚国太子。
“因为我问心无愧……”
于她而言,魏军不退,为黎民而死,不让他受制,就已全了她所愿。
无愧这乱世,无愧世间任何一人,也无愧他恩德。
沈婉想着,回头望向城下魏军,却看见了不远处闻讯赶来的百姓。
附近百姓得知沈婉被挟制,不顾两军交战,皆来为她求情,虽身被士兵阻拦,口中仍念着她。
万民请愿留其命,三军悲哭不敢观。
沈婉静默地望着,却再一次毅然求死,然而在开口前,她心中却想着一个人,恳求天道能将此功记于他身,使他咳疾在天下太平后能够好转。
“黄将军,我有一愿恳求你。”
黄复一怔,忙道:“女郎请言。”
沈婉含泪而笑,声落在江陵城下的每一处。
“我曾敬亭侯如江山浮雪,他会庇护着每个人,而我今日,也想成为浮雪,替亭侯降下福泽,庇护着天下黎民。所以请将军全我心愿,让我以血肉,换黎民来日安康。”
黄复闻言怮哭不止,虽不会如她愿,仍跪地叩她。
“女郎风骨,我等自愧不如……”
然而就在她说这话时,阶梯处的楚王已携人登上城楼,他身后之人脚步一顿,忽觉心口顿疼,在漫天风雪下,抬眸望向玄衣女郎。
太子见此,不好再以沈婉威胁魏军,将她踉跄拉回,推到内侧着他人看管,让手下又将姬素送来。
他从另一处阶梯拉过姬素,拿过刀笑道:“尔来,怎不解甲?”
楚王见到其妹后,将手中佩剑丢下,解下甲胄,径直地往前走去。
“既让我自刎,还借兄长宝刀一用,不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