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半月, 大暑将至,在本该是最酷热难捱的一天,晌午后忽然乌云密布, 遮天盖日,不多时便雷雨滚滚, 天像是嚯了个大口子, 倾泻大雨。
这场雨来得猝不及防、声势浩大、轰轰烈烈, 原本还在街市上摆摊的店家、行走的居民、田间翻土的村民和挖掘水渠的工人全都来不及躲避,就被浇淋得浑身湿漉。
有人呆愣地伸手护住发顶, 以外是哪个不长眼的丢石子砸他,万万没想到竟是落雨了!
“嗒嗒嗒——”大雨倾盆, 喷泻如注, 连那轰隆的雷声都被彻底掩盖掉。
“上苍有眼!终于下大雨了!”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大伙儿总算反应过来, 但激动不已的百姓们丝毫没有要躲雨的念头, 他们好不容易盼来了第一场大雨,恨不得此时此刻让大雨将自己浇淋个透。甚至已然有人在雨幕之下痛快地捧水搓脸。
被大雨淋湿反而喜笑颜开、激动呼喊的人们都对这一场雨的到来由衷感到欣喜若狂。此时, 傅有珩与裴傲正在村中分发新一批的种苗,水是希望源泉, 他们亲眼看着村里的乡民们手舞足蹈。
板结干裂的土地瞬间被浇淋湿润,干渴已久的万物都忽然焕发了生气, 吸收着这天降的甘露。
裴傲长舒一口气, 笑得露出虎牙:“终于下雨了, 太好了。”
“看来勤恳自救者自有天助。”傅有珩也没想过,这雨水突如其来就降临。
大半个月以来,他们俩已经走遍了延定十九个村庄, 把种籽一袋袋地运往村子里。傅有珩心里有想法, 他与裴傲提议, 每个村只给大量特定的种籽,譬如上溪村主要种植马铃薯,那稻谷这些种籽会少很多,而下溪村则大面积播种了红薯,山溪村主种玉米。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实现集中连片大规模的生产效应,还能为日后各个村落发展特色种养做铺垫。因为傅有珩想做的,不仅仅是让每个人吃上饱饭。
“刚播种下去萌芽时期,最需要吸足水分,现在可好了,一场大雨减轻了百姓们的负担。”裴傲喜悦道。
傅有珩却忽然忧心起来:“修筑水渠那边,不知什么情形。”这么一场暴雨下来,难说此刻正在土道坑底挖泥的工人们来不及逃脱。
若是那渠道稳固还好,就怕万一雨势汹汹,冲塌了堆积的泥土,将渠道内的人淹没……
听傅有珩这么说,裴傲一颗心也咯噔提了上来:“珩哥,我策马前去看看。”
“我随你一同去。”傅有珩不放心他前去,牵了马匹过来,当即就往修筑水渠的方向奔去,身后的侍从也连忙取下马车锁套,好几人跟随着前去——他们的任务就是时刻守护着少爷的安全。
马儿疾驰,坐在马背上的几人脸庞被雨水打得生痛,马蹄也时不时溅起一阵阵泥浆水,但此时傅有珩和裴傲都不在意这些。
一路策马奔腾,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眼前出现了一道绵延数十里的沟渠,那是凝聚了几百人几十个日夜的血汗和精力的成果。从高处俯瞰下去,果不其然已经有水不知从何处喷涌入渠,但好在水量不多。
“驾!”裴傲认得路,带着几人绕着山路往下奔,陆续看到了临时搭造的蓬帐、夹起来的大口锅、堆积遮盖好的木柴,这儿想必就是平日工人们中途休息吃饭的地方了。
主管修渠的小吏与工人们分散在各处,他们逐渐看见了越来越多人,这时候众人都顾不上修渠、也来不及感激上苍,纷纷跑出土坑,往高处跑。
“拉我一把!”
“秦老二还在里头,搭把手……”
第一反应是跑,自己跑、拉着同伴跑,但是并非所有工人都有强烈的警惕意识,不少人在下雨时还待在坑底望天,感受着雨滴打在自己脸上。
等到身两侧的斜坡不断滚落泥浆水,泥土地变得越来越黏稠、越来越滑,他们才惊觉这里根本不能久待!
有人双脚陷在泥泞之中,身边的同伴自身难保,已经跑出去的工友无法折返支援,再这样陷入,谁都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变故。
傅有珩等人赶来后,他下了马,当即将手中的马鞭探下去,好叫陷入泥泞中的工人能拉着往上走。
裴傲见此,大声喝道:“所有人!”
“取竹竿、长棍、麻绳,全力救助尚未出坑的工友……”
许是因为少年坐在高高马背上,气势不凡,声响如雷,一下子就震慑了慌忙无措的百姓,他们反应过来,开始四下寻找能够拉拽的物件,展开救援。
小吏衙役都冷静下来,用自己手头上的工具进行施救,好在这些百姓心地纯善,也听得裴傲指令,困在水渠中的人们陆续都成功脱离,瘫坐在地上直喘气,脚下泥土黏稠得极快,当泥浆水漫过小腿、淹过膝盖,他们真的怕极了。
“各小队清点人数。”裴傲见大伙儿情绪基本上稳定了,下令道。
傅有珩重新跨上马背:“我沿着水渠寻寻看。”应该不会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