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跪在灵位下的软垫上,垂头道:“父皇,我想去看看,她挚爱的地方是什么样子——那也是她心心念念想带我去的地方。”
他垂着头,眼睫颤抖,眼眶有些湿润,他半晌才说:“父皇,您原谅我吧,如果不是身处帝王家,我又何至于此。”
夜风乍起,哗啦摇了一大片绿叶散落下来,又被席地的阵风卷走,只留下些许飞扬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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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皋的风波至今仍未停歇,但路千棠拿到的书信都是轻描淡写的,路千棠一看就知道那位在故意隐瞒,但是他眼下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没法抽空多加询问。
自从那天在师夫人房里找到了那盒药,师文庭的态度就猛然大变,先前的泰然自若荡然无存,只剩下无穷尽的焦躁和暴怒。
路千棠知道这是找到点子上了,又请了葛乌来帮忙,果不其然这药就是拿了不干不净的东西弄出来的。
恰巧师夫人这会儿刚压制下去的心疾又发作了,师文庭彻底坐不住了,几次三番来讨药,暴怒之下的人浑身都是破绽。
师文庭本是一身大儒风范,这会儿眼睛都急红了,半点风度都没了。
路千棠趁机让人拿了他,又是威胁又是利诱地逼问他有关山神庙的事情,起初师文庭仍不愿意说,后来葛乌信誓旦旦地说可以保住师夫人性命,师文庭才短暂地被安抚下来。
葛乌的名声还算是响亮的,师文庭不待见路千棠,倒是对大夫坦诚许多。
陈宣那边查失踪的丫头也有了消息,当初从玤河里打捞出来的女尸也有人来认了,还真是师府里失踪的丫头,那丫头是家里人卖过来的,这会儿撕心裂肺地来认亲,也不过是想再讨一笔抚恤银子。
师文庭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却是真心想救治自己夫人的,师夫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往日都吃的是什么药,这会儿听葛乌含蓄隐晦地那么一说,顿时脸色都苍白起来。
师夫人长年病着,又有心疾,轻易不出门走动,外头的事情一概不知,路千棠便单独请了这位夫人聊天。
师夫人看起来往日被护得很是周全,跟路千棠说话时有些不知所措。
路千棠那张脸很会骗人,他先东扯西扯了一堆,知道这位夫人老家是苏淮,又和她聊了许多苏淮的东西,一副就是来闲聊的样子。
师夫人应该很喜欢自己的家乡,说话间脸色也好了起来,显得有点高兴。
路千棠很会装乖巧,像是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感兴趣,愣是把师夫人那点戒心都给聊没了。
路千棠像是不经意提了一句,说:“苏淮正月里有个‘接青龙’*的习惯,可惜我没见过,听说热闹得很。”
师夫人的眼睛亮了亮,说:“是有,龙灯到了我们家店门口,我那两个兄弟都争着去接,这可是怠慢不得的,迎了龙灯,舞了龙,就能让这一年生意火红。”
路千棠笑道:“是吗?不知道夫人的兄弟是多大年纪,我听说得成男才能接呢。”
师夫人说:“没有这个说法,谁都可以接——我家二弟去得早,我家小弟今年也三十有七了。”
路千棠哦了一声,说:“看来是我记错了,夫人离家这样远,见不到家人也会很想念吧。”
师夫人笑了笑,说:“前几年确实想得紧,近几年就好多了,我家小弟常来陪我,我心里高兴都来不及。”
路千棠手指立刻一紧,搓了搓自己的指腹,又说:“令弟是在这里成了家?不然怎么能时时来陪伴。”
师夫人说:“他入了道门,不成家的。”
路千棠笑了笑,说:“那就是得道的道长,不知道是哪座观,我也想去问问流年呢。”
师夫人面上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说:“得不得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在迎城西边的青云观里,我也不大懂,只求个安稳罢了。”
路千棠眉头一动,强压眼里的狂喜,又闲话了几句,便托词叫人添茶出去了一趟。
路千棠走到门外,招呼候着的侍从,压低声音道:“去叫陈宣,带人围了青云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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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青龙:汉族民间岁时旧俗。流行于浙江杭州。详情可问度娘
第117章 刺客
陈宣带人赶到青云观时正瞧见个抱着包袱要跑路的道士,也不管这人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反正整个道观上上下下都被扣在了观内,谁也不能擅自出入。
这么一闹,把道观里的大小道士吓得不轻,监院道士先找了过来,这道士还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一身道袍一尘不染,上前来行礼问话:“不知道我们是犯了什么罪,大人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陈宣刚从门外过来,礼貌回礼,说道:还请道长谅解,贵观中藏了个潜逃的罪犯,我们奉令抓人。”
监院道士问道:“听闻诸位大人抓了我们这里的一个道士,不知道那道士是不是诸位大人要找的人,又是何故抓他。”
陈宣跟他一笑,说:“道长莫急,我们要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