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棠这边正急得团团转,那边突然侍从来报,说饶思幸遣了亲兵过来,要见他。
路千棠心里一惊,问道:“说来干什么了吗?”
侍从说:“似乎是知道这里闹了时疫,来查有没有异邦人来过。”
路千棠不解道:“闹时疫和异邦人有什么关系?”
侍从也说不上来,路千棠就不再问了,摆手让他退下了。
路千棠心里疑惑,若说像异邦人的,也就今天的那帮刺客,不过他前脚刚抓了人,后脚饶思幸就派了人来,实在是说不通——消息再灵通,也不能霎时就飞过来吧。
路千棠见了饶思幸的亲兵,请人坐了,喝上了茶水,聊了些会儿,这才弄清楚了——不知道是谁写了信过去,说迎城的时疫和乱窜的异邦人有关系。
一说到异邦人,饶思幸就不得不重视,扬荆海关是大事,近些日子郢皋又闹将起来,饶思幸不得不防。但饶思幸自己还在苏淮,定是过不来的,便派了亲信来查。
巧的是路千棠见过这个亲信,那次饶思幸去梁衮,身边跟着的就是这个。
路千棠见这位带来的亲兵数量不少,突然萌生一计,立刻要把梁王托付给他们。
那亲信起初是不肯的,毕竟谁不知道梁王是个烫手山芋,接纳了他,连环的破事怕是少不了。
但路千棠把今日梁王遇刺一事也说给他听了,列举了等等缘由,例如留了梁王便会有通羌人上钩,诸如此类。
饶思幸听闻了京中的事,自然知道那些通羌人救姚章安的是什么心,眼下梁王遇刺,只能说明那些人的狼子野心比他们料想的还要强上百倍。
路千棠把种种利害关系说给来人听了,那人听了又犹豫道:“饶帅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梁王殿下愿不愿意跟我们去,我也怕得罪了那位,那大家都不好过。”
路千棠神色有些肃然,说道:“现下京里情势严峻,我已向陛下请旨回京,只是梁王还未送到圣意下达的地方——即便是送到了,梁王殿下又被人惦记着,我也实在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请将军护送殿下到扬荆去最为稳妥,再者饶帅在,纵然是梁王也要忌惮几分的。”
路千棠又说:“得罪不得罪也顾不上了,只说是往南去,梁王不曾来过这里,并不认得路,只是烦请将军护送便是了。”
那亲信已让人传信去讨饶思幸的示下,眼下只是说再想一想,正好在迎城待上两天,查查是否真有异邦人流窜,顺带瞧瞧路千棠抓到的那刺客身份。
路千棠心里藏着事,实在是太过着急了,审查时下手难免重了些,陈宣一旁看着都觉得心惊肉跳,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来拦。
那刺客果然不是大齐人,连汉话都说不利索,逼问半晌才发现人家压根什么都听不懂,路千棠又是一阵肝火旺盛,差点给那人一个窝心脚。
陈宣把先前听墙根的那人也拎了过来,那人摘了蒙面的黑布,瞧着年纪并不算大,这会儿看了半天人间惨剧,吓得裤子都湿了,一听陈宣敲打自己,顿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磕头告饶。
路千棠正烦呢,随口说了一句:“别嚷嚷了,你要是能听懂他说的话,我就饶了你。”
那小子左右不过十五六岁,听了猛抬起头来,眼泪鼻涕都还挂在脸上,忙道:“大人、大人,我听得懂,我还会说。”
路千棠不大相信他的话,皱眉看了他一会儿,抬脚踢了踢已经只剩半口气的倒霉刺客,看向那小子,说:“你问他,他从哪里来。”
那小子战战兢兢地靠前去,小声询问了一句,但那个倚着墙正喘气的刺客突然睁了眼,不知道说了什么,说了好半天,听那个语气,总觉得不是好话。
那小子顿时又哭丧着脸,偷眼看路千棠,支支吾吾半天不敢翻译。
路千棠手里的鞭子还沾着血,他抬手一副要打人的模样,把那少年又吓哭了,小孩断断续续道:“大人……他、他没回答我的问题。”
路千棠说:“他说了半天的什么?你当我是聋子?”
这个毛头小子更害怕了,又磕头,说道:“大人、大人,他……他那是骂人的话,我不敢说给大人听。”
路千棠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刺客,反而来了兴趣,说:“还有力气骂人——你说说,他骂了什么?”
这少年吓得面如菜色,说:“大人,大人听了可不要生我的气。”
路千棠啪地在空中抽了一下鞭子,烦道:“你哪那么多废话。”
这小子不敢再支吾,磕磕巴巴地说道:“他、他说,这些畜生养的下贱东西,只会做些猪狗不如的窝囊事……死、死后沉入欢宁海,鱼虾闻了都嫌恶心……”
陈宣顿时一脸无奈,心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还解说得面面俱到。
路千棠显然听惯了咒骂腌臜话,也不见神色有什么变化,又问:“你听他的口音,是哪的人?”
这孩子想了想,说:“大人,应该是通羌西岛那里的人,我娘就是通羌人,听起来和我娘的口音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