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量很高,这么蜷缩着不太舒服,从蹲着的这个角度,他还能看见檐角结着层层的蛛网。
老房子隔音不是很好。
屋里好像有两个人在对话。
一个声音都在颤:“怎么办?那小崽子好像发现我了。”
另一个声音有点厚重:“哈哈哈,那就陪他玩玩。”
那个问:“怎么玩?”
厚重的回答:“他警告,就割了他的舌头;他动手,就剁了他的手;他扔了酒,就把他的尸体泡在酒精里。”
风吹过,带着些阴冷呼啸而过。
斐草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
这时身后传来声音:“小崽子,你准备了几条命来跟我们玩啊?”
斐草猛地回头。
张贵夺就站在那里。
两道声音都来自他一个人,张张合合,又重复了一遍,像粘腻的毒蛇扫过:
“嘎嘎,你准备了几条命来跟我们玩啊?”
斐草却勾出一道笑容,声音很轻:“逮到你了。”
他这个反应实在不像常人。
从蹲姿改为站态,斐草比微有些驼背的张贵夺还要高上几分,他眯着眼睛,瞳孔漆黑如渊,不像饭店那次,一瞬间开出危险的花儿来。
张贵夺勾出几分暴虐欲,他说话时,两道声音合在一起,邪恶又阴冷,正常人光听都要掉一地鸡皮疙瘩。
“有趣,有趣。”
斐草站在那里,不像是和一个杀人犯对峙,周身从容又冷肃。
他面色不改,语气坚定:“你记得一切。”
每个反派都喜欢夸夸其谈自己做的一切。
不是他们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
而是称之为“反派”的角色多少带点病态,渴望认同,在某些时刻表现欲空前旺盛。
张贵夺眉间带着狠辣,笑起来疤痕像是会动一样,显得更为可怖,如恶鬼勾魂。
他说:“对,我都记得。”
“杀人的时候我记得,血溅到我身上的时候我也记得。”
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状似疯癫:“都是我做的,我是清醒的,我根本记得一切。”
斐草说:“你没有三个人格。”
张贵夺笑了,他耸肩:“对,从来都没有。我,只有‘我’和‘我们’,什么第三人格,那就是装出来的,是骗人的谎话。”
他张手,脸上全是享受:
“人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你只要装出一点善良无辜,他们就会忘记你曾经多么凶狠毒辣,他们就会忘记你手里沾了多少血。于是,纠结、痛苦是他们的,而活着,是我的。”
“人就是这样,他们永远希望去救赎感化一个杀人犯,他们奢望恶徒从良,好像‘我们’只有变成这个样子,他们才会关心一下,‘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露出一个有血腥气味的笑容,带着诱惑勾引,蜷缩着手指:
“来吧,小东西,你不是说能嗅到我身上的味道吗?”
“我知道,你和我是一种人,对不对?”
“来,跟随我吧,百年后,我们会成为一个传奇。你看看我,我轻易玩弄他们在股掌间,到时候,每个人都会记得我,记得我凶名赫赫、大名鼎鼎,杀了那么多人却逃脱了制裁,逍遥天地间,你看……”
他的话没说完,斐草制住他的手,一把很小的飞刀擦过刺进他的腿上。
迎着微光,他能看见那个少年的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血也滴在斐草的手上,这个时候他显得格外凉薄,冷得厉害。
张贵夺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斐草的动作很利索,三两下就将张贵夺踩在脚下。
他从旁边拿出绳子,捆猪一样捆住对方,小刀就叼在嘴里。
做完这一切,斐草将刀吐在手里:
“我和你不一样。”
“只有你这样的杂碎,才能在凌虐弱小时获得快感。”
“这就是我和你不一样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斐草拎起对方,像拎垃圾一样,对方已经涨红了脸,显然是因为呼吸困难造成的后遗症。
那把小型飞刀在他指尖灵活地转了几个圈,收尾时刚好抵在张贵夺的眼球边,再进一寸,就能直接扎进去。
斐草轻描淡写:“剜了我的眼睛?”
他说话很轻,很慢,可不知为什么,张贵夺从中听出一股凛冽的杀意,头皮从上到下麻了个遍。
面前这个看上去还没成年的人,真的起了杀心!
棠华从校园东跑到西,期间一直在打电话。
他觉得右眼皮跳得很快。
直到撞到“弥勒佛”。
“弥勒佛”虎着脸教育他:“哎,你这个孩子,走路怎么不看路?走这么急干什么……哎,你不是1班的那个棠华吗?这个点,不上课,在这里晃来晃去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