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来,整个棠家最像样的孩子就是他了。
棠华从来没见过自己哥哥衣衫不整的样子,更别说这次还是翻窗进来的。
棠镜本来的满腔怒火见到自家弟弟的时候,便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面前的人嘴唇干裂,面色透着病态的白。他本来就瘦,跪了两天,没吃没喝没闭眼,现在看上去便更瘦了。
衬衫下透出的手腕细地惊人,棠镜只看了一下,眼圈便差点红了起来。
他别过眼去,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心疼,良久,他手颤了颤,在弟弟头上摸了一把:“你为他做到这一步值得吗?小花儿。”
棠华迟钝地点了点头。
棠镜就更心疼了。
他从怀里的包中拿了瓶水,拧开的时候手抖了两下,瓶盖掉到地上,他忙去捡起来擦了擦放在一边,然后取出个小杯子,倒了一点,就着这个姿势喂弟弟喝了两口。
你见过干裂的荒原上突然下雨的样子吗?
皲裂的大地贪婪地吸取水分,水快速渗透下去,土地又恢复了一开始干裂的样子。太久没见到水了,这片土地已经失去了留住水的本领。
棠镜看着弟弟,一瞬间想到了曾出差去的北非荒原,大片干裂的土地,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把两者联系在一起,心里像是被重重挠了一下,酸软的厉害。
他声音有点沙哑:“星星和爸吵了一架,被关在房间里不让出来,她……她哭得很厉害,妈也是,把爸赶去睡沙发了,没让他进屋。”
身体吸收了水分,棠华有点精神气,但也让泛凉无感的胃部再一次灼热起来,烧的他发疼的厉害,他蜷缩着身子,手抵在胃上,这才发现,原来他还有个胃!饿了也会疼!
他呐呐说了句:“何必呢?”
棠华没觉得自己有错,他知道自己的心,他喜欢斐草,喜欢一个人原是没有对错的。更何况斐草当年救了他,他遗忘了对方那么多年。如今失而复得,他怎么也不会放手。
可将心比心,他也能理解自己的父母,他知道棠家人爱他,他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往他们心口上扎刀的事情。
所以他只能跪着。
棠镜把水杯放下,转眸看着自己的弟弟,小声问:“小花儿,你就真的非他不可?”
“嗯。哥,你不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他,是认真的。”
他说句话都费劲许多,嘴唇干涩粘腻,好不容易说完了一句连贯的话。
棠华继续说,好像只有提起斐草,他无神的眼里才能有点神彩。
“他救过我,可我忘了他那么多年,他们都说他不好,可他对我很好。哥,我觉得我真的再也遇不见这样的人了。”
“光是想一想,就会很开心的人。”
“哥,你们让我试一试吧,好不好?就算往后我发现错了,我也绝不后悔。爸总说有百分之一的危险都不能让我去试,可我已经成年了,我马上就要过十八岁生日了,我能承担这一切。”
棠华是真的有点累,棠镜便跪坐在他旁边的垫子上,将他往自己肩膀上揽了揽。他认真听着弟弟的真心话,长长叹了口气,又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对:“救过你?”
“是啊,他救过我。”棠华闭了眼睛歇会:“哥,八岁那年没有他,我活不到现在。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棠镜揉了揉眉心,想说的重话从喉咙转了一圈还是没吐出来,他舍不得。怎么能舍得呢?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看他疼一分,比自己疼十分还要难受。
他心里胀得厉害,最后只说了句:“我们不说这个,小花儿,你需要休息,我带你走吧。”
他手掌盖在弟弟眼睛上,能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眼珠的颤动,是疲惫到极点的人才有的幅度,他软了软声音:“你累了,爸那边需要冷静一下,我送你去我外面的别墅休息一段时间,到时候再带你回来。”
没有等到回音,棠镜侧头去看,才发现弟弟已经在他的肩头睡着了,眼下泛青,他白的吓人,所以这点青就格外明显。
棠镜抬手沿着他眼下的痕迹轻轻摸了一圈,良久才开口:“我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你,花儿。哥哥希望你快乐,可你现在不快乐。”
他站起来将外套脱下来披在棠华身上,动作很温柔,然后将弟弟横抱在怀里,毅然离开了这里。
*
棠镜再回到棠家的时候,棠父坐在正厅里,手扳在身后,面色严肃,灯火通明,寂静的空间里却只有这对父子。
“你送他走了?你好大的胆子,棠镜!接手棠家才多久,翅膀就硬了,你怕是已经忘了这个家到底是谁说了算吧?”
棠镜就着地板双膝跪地。
“爸,八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您把我唤到书房,和我一起商量星星的事情。那时候我想您说的对,她是我的亲妹妹,我要护着她,让她离那种家世卑劣的人远远的,这样也算为她好。那晚我设计诓走了许端鸿,我亲手操办了关于星星出国的一切,我想,虽然她会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