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文件里所陈列的,确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为什么父亲不愿意告诉他呢?
很奇怪,纪禾离开的时候,毫无负担地将塔交给了自己,并坚信他一定能将塔治理得很好。
这确实也不难,常常无师自通的科尔一度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他甚至触类旁通地解开了父亲那边多年遗留下来的一个难题,他写信给父亲寄过去,父亲的回复却是“你不该参与这些”。
很奇怪,纪禾带回来的人总是笑着跳着,他们有的人很傻,有的看起来难当大用,但站在这些人中间,科尔却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前所未有的温暖。
这是父亲从未给过他的。
他真的要将这个人推入深渊吗?科尔侧过头,怔怔地看往纪禾的方向,他记得那是一个傍晚,纪禾正坐在窗边,他的碧色的眼眸被暖调的黄昏细细晕染,闪着温和的光,有时他觉得纪禾是那样地忧郁,但另一个晃眼,这个人却又那么坚定。
他真的要将这个人推入深渊吗?
很奇怪,本不该产生任何犹豫的他却无时无刻不动摇着,却又是那么听话地,去完成了纪禾交给他的所有任务。
“报告上将我们评价为B级,我们就该认命地相信我们只能被局限于某一隅吗?”
“每个人身上都有无尽的可能。”
很奇怪,从小到大父亲没能给他的,这个人却就那样轻而易举地将这一切都交给了他。
所以,他真的要将这样一个人推入深渊吗?
科尔已经很久没给科兹摩发送纪禾这边的信息了,好几次,哥哥打来电话质问他:“科尔,你该不会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吧?”
行军的路很苦,科尔往往跟纪禾坐在一起,即使现在纪禾已经拥有了更多更好甚至为A级的参谋军师,但每次出了状况,纪禾还是会第一个跑来问他。
所以,纪哥,这次你会怎么做呢?靠在头靠在车窗上,科尔抬眸,这是出权限区的第二天,他们的队伍第一次全部驻扎在权限壁垒外。
可惜,得知法令的事,不少人已然归心似箭。
纪禾一步步上前,他走上一处简陋的台阶,天很冷,他站在高台上,不多时,他的肩头就已经飘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天很冷,但他的声音却并没有颤抖,还是一如往常地,沙哑、有力。
现在这样的时期,损失人员,于队伍而言将会是不小的损失,出了权限区后本就前路难测,更别说……
这次,纪禾只说了几句话。
他的决定非常简单,他并不打算挽留,那些想走,想转而投身霍尔去拆除权限壁垒的人,他表示理解并支持。
“朋友们,前方的路势必艰难,一想到下一个战死的人,可能是任何一个我所熟知的人,我的心中也并不好受,但我们集结在此,是为了永久的自由,权限壁垒金刚水泥需要被拆除,我们心中的壁垒也需要被击破。”
“B级并不是生来就是那些所谓A级的辅佐品,A级也绝不可能永远是权威的象征。”
“……”
留不住的自然是留不住,当天晚上,就有很多人转身走向了来时的路。
但留下的,自是最忠诚的勇者。
科尔给科兹摩打了一通电话。
“喂。”是父亲的声音,虽然他如今已不再是普雷斯大陆的一把手,但听其语调,却依然有着不怒自威的气质。
“收手吧,父亲。”
“……发生什么事了,我亲爱的小宝贝?”科兹摩似乎以为科尔是在开玩笑。
小宝贝……父亲一直这样叫他,以往,他也因为一直被这样叫着,而逐渐变得幼稚乃至难以长大。
“情报我不会再给了,最后那一刻,我也不会出手的。”科尔说。
电话那头,是持久的静默。
科尔叹了口气,准备挂断电话了。
“儿子,你长大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让科尔重新将耳朵贴上去,“我开始好奇了,甘愿让我已经长大的儿子效忠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科兹摩似乎还有话说,但科尔已经挂断了电话,因为就在他转头之际,他看见走廊的尽头,纪禾正含笑盯着自己。
纪哥有没有听到呢?科尔攥着电话,一如往常地笑着,他相信自己的表演天衣无缝。
“这么晚了还没睡,在给谁打电话呢?女朋友?”纪禾一手揣兜,踱步,走到自己房门前,微微侧过头,脸上是调侃的笑。
科尔攥住手机的手松了松。
“我早就知道了哦。”纪禾打开门,抬眸看着科尔,走入房间,“你演技很好,但我也是见识过很多‘演员’的人了。”
“科尔,我不打算怪你。”
嘭地一声,纪禾关上了门。
科尔猛然间滑座到地上,不知为何,他站不起来了。
他感觉自己头有点痛,忍不住抬手去抚。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脸颊是湿的,不知何时,他已经流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