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稼君:那没投成一家子怎么办?
楚稼君的眼泪一滴一滴落进河水里:那你又做错了什么,要陪着我死?你不是说做人好、活着好吗?你又没干坏事,为什么要陪我去死?
纪勇涛看着他,努力想笑,可嘴角勉强笑了,眼泪却也不断落下来:可你一个人上路不行啊,你不知道该往哪走啊。你不是想我陪着你吗?
楚稼君摇头:我不要你陪我了,我真的想好了,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
楚稼君松开了拉在一起的手:你继续说,联谊舞会,然后呢?
纪勇涛擦掉眼泪,想了很久:……然后每个月会发工资的。
楚稼君:发多少?
纪勇涛:大概几十、一两百……没你想的那么多的,大家都拿这些,都能过日子。
楚稼君怔了怔,点头:那好吧,就拿一百九吧。
很远的地方,又有一群群的飞鸟惊起。有人来了。
楚稼君回头看那,但被纪勇涛揽住,硬是不让他看:别管,你继续,一百九,你怎么花?
楚稼君:我……
飞鸟群群四散,搜查者已经找到了留在原地的货车和尸体。
楚稼君:我……我拿十块钱……不,拿两块钱去看电影,拿两块钱租带子……吃饭,买啤酒,吃宵夜,大概每天一块钱……
纪勇涛:那就三十多块啦,算你还剩一百六。
楚稼君:再拿十块钱买烟,还有一百五。
纪勇涛:不用买枪、买子弹,钱很经花的。
楚稼君点点头:再拿五十块钱……
纪勇涛:五十块钱,给谁?
楚稼君低头看着河水中自己晦暗不清的脸:……给梦梦。
楚稼君:给梦梦买奶粉。
纪勇涛一时没有说话。
身后,被惊起的飞鸟离河岸越来越近了。
纪勇涛:小楚,你还有一百呢,还有一百怎么花?
楚稼君:我害怕。
纪勇涛:你不要管他们来了,你不要管,你就想,你已经拿单位工资了,你已经过我们的日子了,你要花掉这个月的津贴,你怎么花?
楚稼君:还有一百……
楚稼君:我想给你买件新的夹克,新的皮鞋。带你去做时髦的头发,给你买邓丽君的磁带……
纪勇涛:够了,不要再给我买了,我东西够了。
楚稼君摇头:还要把钱存起来……
纪勇涛:你还知道存钱?你存钱干什么?有我啊。
楚稼君不哭了,他的泪痕干了,神色平静下来,那双眼睛带着微微的泪红,在河水清冽的冰光下,含笑看着纪勇涛。
楚稼君:把钱存起来,一点一点存起来,给你买车子,买大房子。
他的眼神很安静、很安静,仿佛已经透过纪勇涛,看见了别的什么。
楚稼君轻声说:然后,勇哥啊,我就走了。
楚稼君:然后,你就有个新家了。
飞鸟将近,从四面八方涌来。
枪口带着微微的颤抖,对准了这个人的眉心。纪勇涛的手指却始终扣不下扳机,因为那双眼睛,平静而清澈地看着自己。
纪勇涛:……小楚,你不要看我,你看天上。
楚稼君的眼神颤动几下,突然扑向他——但却不是困兽之斗,他只是抱紧了纪勇涛,用整个身子抱紧纪勇涛,抱得很紧很紧,就像个害怕打针的孩子,死死缠着父母的怀抱,不敢松开。
楚稼君:我还是怕……我真的很怕……
纪勇涛:好,我们不死,我们一起活,真的,我不杀你了,我把枪放下了,你看……
楚稼君颤抖着抱得更紧:嗯。
纪勇涛:不怕了,不怕了,啊,我们不怕了……
楚稼君:勇哥,我不想死。
纪勇涛:你不会死的。
楚稼君:勇哥,我想和你一起过,想和你回家。
纪勇涛:我们待会儿就回家,甩掉他们,收拾东西,跑得远远的。
楚稼君:勇哥,我忘记带钥匙了。
纪勇涛:没事的,你不用带。
纪勇涛:小楚,我给你留着门,家里的门一直开着,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怀里的身躯,在此刻微微放松,松了口气。他将头深埋在他的怀抱里——这个小得可怜的庇护所,仿佛这样就可以不受任何的伤害。
纪勇涛的手轻轻抚过那些碎乱的黑发。
手的轻抚过后,他的手握住枪,扣动了扳机。
因为被紧紧抱在怀里,这具身体只是抽动了一下,就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继续沉睡在怀抱里。纪勇涛跪在地上,让他的身体缓缓躺在自己膝头,舀了一捧河水,替他洗掉脸上泼溅的血点。
然后他把他安放在如同白雪的芦苇羽里,他在他身边躺下,将枪口对准自己的眉心,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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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突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