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勇涛在一个玻璃可乐瓶下面,发现了一把压着的钥匙。
他把钥匙用钳子夹碎了,放进可乐瓶里。忽然,他觉得自己做了一直忘了做的事。
他把钥匙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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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他听见了流水声。
河道灌水,河流重现。他躺在床上,似乎躺在平缓的河流上,流淌向很远、很白净的远方。
人们路过705室,早上,他们看见门是关着的。如世间所有疲惫的人,白发人沉湎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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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先生替他收拾身后事。
遗嘱是留在录音里的,所有东西都留给了楚先生,全权处理。其实没多少东西,老家具,老录像带,那人的骨灰。
他以为老人会提出把骨灰带去上海之类的要求,但没有。要求只是水葬,离家近就好。
一个骨灰坛,一个可乐瓶,在凌晨,楚先生带着它们去了河边。他去了,但是又回去了。等第二天的白天,孩子上学、大人上班,街上人来来往往的时候,他再去了爱呀河畔。
把他们倾洒下去的时候,雪色没有立刻消融,它像一团水上的芦苇花,漂浮了一会儿,和河边的芦苇花混杂在了一起。
钥匙的残片、可乐玻璃瓶都沉在水底,飞鸟掠过高空,流水离开原地,名字忘却记忆。
我啊,但是我啊。
我已经听完了这世上所有的河流。
——《爱呀河谜案录》
第33章 【番外《这就是我张开手指所要叙述的故事》节选1】
楚稼君在浴室里昏倒了,背上一片红的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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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晚上没什么人,他把人背去急诊,测了体温是三十九度。医生看了看,先问纪勇涛:你出过水痘没有?
纪勇涛出过了:他出水痘?这么大人还出水痘?
医生:理论上只要没出过就可能出。他还挺严重的,症状和其他人不一样。
纪勇涛心里咯噔一下,前几天刚好有个警员家属的孩子,因为白血病,单位里给他捐款。
医生看着验血报告,眉头越皱越紧:他是你弟弟?是亲弟弟?
纪勇涛:不是,是表弟。
医生:那他的疫苗接种本在你这吗?
纪勇涛:啥?
医生:疫苗接种本,进小学要看的,疫苗没打全不给进学校啊。他这症状,要么有卡介苗漏了,要么失效了。而且你看他验血报告,这一大堆抗体都阴性……
纪勇涛:阴性是指?
医生:呃,不好说,可能就是……就是他小时候,爸妈没带他去打这些疫苗。
纪勇涛:会这样?我老家那边还挺发达的啊。他缺几支?
医生:一支都没打。
第34章 【番外《这就是我张开手指所要叙述的故事》节选2】
今天先打了一针,下周再来。要这样每周陆续来补疫苗,直到那本小册子上的疫苗全部被打勾。
回去的路上,不知是不是因为打针的关系,楚稼君疲惫地睡着了,靠着纪勇涛睡着,手里还抓着那本海子的诗集。这些诗句比顾城的诗更诡谲难懂,他完全看不懂,可读完后又好像莫名懂了什么。
这种“懂”,与其说是知道字里行间的意思,不如说更像是更深处的心里被哈了一口气。他梦见《死亡之诗》里的少女、芦苇与遗骨,那些骨头长得和自己一样,许多面无表情的白裙子少女将它们丢进铜箱子里,用白芦苇花盖住,推进很深的水中。
楚稼君梦见过许多次自己的死亡,每次都以惊醒收场。可这个关于死亡的梦,却宁静得如晴天时爱呀河的浅流水。
他听见纪勇涛唤醒自己:怎么了,梦见了什么?……怎么哭了?
纪勇涛理了理他的长发,替他遮住一片落在眼睛上的残阳: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在梦里还能哭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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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稼君平静地睁开眼,擦掉眼泪,说忘记了。
楚稼君:你看得懂海子吗?
纪勇涛:看不懂。
纪勇涛:而且不喜欢。顾城的东西我也不喜欢,但两种不喜欢还不太一样。
纪勇涛:我知道海子写得好。但他总在写“死”,写到最后,自己真的死了,许多人看了他的诗,一边哭,一边觉得死是很美好的事,这是很吓人的。
楚稼君看看封皮:上面写他“热爱生活,歌颂生活”。
纪勇涛:出书的人很多不读书,正常。就好像警察办案子,自己又不会去犯案子。
楚稼君笑了,觉得两者还不太一样。但他逻辑很糟,不靠强词夺理就绕不过纪勇涛。
纪勇涛拿过他手里的海子诗集,和自己手里的其他书盖在一起。夕阳下,路边是个小公园,许多年轻人围成一个个圈,为现代诗的复兴而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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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勇涛随手翻了翻海子的诗歌:他写死亡,写得可真好啊。看得人不怕死了,真是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