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的表情微微变了,低敛着眉眼,看上去有些哀愁:“在我最初出现的时候,其实就是林栖的大脑自动开启的一个防御机制。他忘记的那些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而就在几个小时前,因为某个人刺激了他那段不好的回忆,这个机制为了保护他,便将我强制替换了上来。”
“这样也好,因为我总算见到了你。”沈渡说着,又笑了笑。他的笑总是笑不露齿,浅浅的,好像冬天清晨的一阵风,清清冷冷。
下一秒,祈照选择突然进攻,猛地上前一步,两手张开撑在了沈渡面前的茶几上,这个高度,他的视线正好与沈渡的目光持平。
这是一个很强悍的姿势,如同盘问一个犯人。他的眼角下垂,眼中眼白较多,直视一个人的时候总透着一股子痞气和凶意,令人不寒而栗。
“你为什么一定要见我?又为什么在方清华死的那天晚上故意到南山留下自己的监控视频?”祈照问,连自己都未曾察觉他说这些话时将牙关咬得死紧,“沈渡,三年前你在姜周村,是不是见过我的姐姐!?”
在祈照的眼里,面前的人虽然是林栖的脸,但他却不是林栖。
林栖不会在看见他这副模样时,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姿态——他只会比他更上火。
因为林栖最讨厌这种盘问的架势。
沈渡眨了眨眼睛,面对祈照的逼问丝毫不怵,他望了眼窗外,此时屋外闷雷滚滚,一道闪电倒映在玻璃上。
“当时也是这样一场大雨……”沈渡忽然低声喃喃了一句,像是在说给祈照听,然而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默了半晌,他慢慢扭过头,极其平静地注视着祈照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沉声道:“是,三年前我见过你的姐姐。那个玩偶,是我给她的。”
……
解离性人格障碍症的存在,其实就是大脑给自己套上的一个防御系统。当主人格精神受到侵害时,防御系统将自动激活,产生一个新的人格来保护主人格。
沉睡是件好事,这意味着主人格不必面对外界那些能够刺激他的一切。
然而所有的人格都具有自己独立的思维和情绪,他们居住在一个身体里,他们是一个人,却也可以是很多人。
沈渡自存在起始,就被赋予了保护主人格的责任,最开始,他“诞生”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那是他第一次和外界进行接触与对话,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让王姨给自己拍了一张照。
也许是纪念,也许什么都不是。沈渡已经记不清了。
只是很快,这种保护责任令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他看着林栖的生活,看着他所经历的一切,有喜有悲,有哭有笑,可只要林栖产生了逃避的念头,他就必须出现。
——那个防御机制自动将主人格严严实实地保护在车后座,将他扔到了驾驶座上面对外界的狂风暴雨。
然而林栖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便开始想让林栖知道,知道他的存在,知道林栖所经历的痛苦其实都是他在承受。
沈渡在林栖的课外书后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开始和林栖玩起了一个游戏——躲猫猫。
到底林栖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呢?
沈渡这样想着。
直到三年前四月三十号那晚,和父母争吵过后的林栖沉睡着,于是他醒了过来。
沈渡有预感,这次他应该能醒很久,于是想找个地方安静地过几天自己的日子,却又戏码重演,选择去王姨的老家游玩,又用林陶的身份证买大巴车票。
五月二号那天晚上,王姨老家的亲人发生了矛盾,几个大人吵得不可开交,他觉得头疼,一个人走了很久的路,一直走到公交车站坐下。
他在那里应该坐了很长时间,由一开始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变成了肆虐的狂风暴雨,车站几乎不堪重负。
“最后一班车上下来了一个人,是个女生,她只带了一把伞,但她把伞给了我,所以我把林栖最珍惜的小熊猫当成赠礼给了她。”
怕不知道下次“醒来”是什么时候,沈渡让祈照打开手机录下他的这段陈述。
沈渡看着镜头说:“那个女生一路淋着雨回家,但事实上,和她告别后我并没有离开,而是悄悄跟在她的身后。我想知道她是谁,想知道她住在哪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渡停了停,一直自然而轻松垂放在身边的手不由自主握成了拳。不只是他紧张,一直举着手机录像的祈照因为距离这段他追求了三年的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同样咬紧了牙关,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中沈渡略显犹豫的脸。
终于,沈渡喘了口粗气,拳头松开,像是释然般抬眼盯着镜头:“我一共见过那个人三次。第一次是你姐姐刚到家时,那个男人就在她家的隔壁徘徊,后来他们见到面,聊了几句什么,男人紧跟着一起进了她家。”
“第二次,是在半夜,他匆匆忙忙地从后山那条路跑向远处的马路,闪电划过的时候,我看见了那张脸……”
祈照忍不住打断发问:“难道这段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