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昨天的一通电话,祈照感到头皮发麻。当时蒋陈民和沈联都在自己身边,但凡他漏出一点马脚,下一个埋在荒山中的人就会是他。
不过还好,只要再多一些时间,只要这段时间内计划照常进行,他就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见对面的人仍是不语,祈照疑从心起,微微皱了眉,语气带了几分不悦:“你怎么回事?”
沈渡不会是这样闷声不吭的人,更别提像昨天那样莽撞地拨打电话。因为以祈照目前的处境,除了刑侦队里的那些人,就只有沈渡最清楚。
半晌,沈渡终于开口:“我只是突然有些好奇,如果林栖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他会有什么感想?”
祈照大概没想到沈渡会问这个问题,愣了愣,紧接着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答:“他可能会想杀了我吧。”
沈渡在黑暗中静静看了他足足有一分钟,他眼里光线忽明忽暗,令人捉摸不透,半晌,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
照片中赫然是今天林栖在吕医生办公室拍下的,关于蒋陈民的治疗记录。
祈照看完,没多大情绪变化,反倒有种意料之中的释然,说:“跟我猜的差不多。”
好歹跟了蒋陈民那么久,他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光是靠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出来了。
祈照冷声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杀了我的家人,他就该千刀万剐,就算是因为精神病也不能例外!”
沈渡点头:“嗯。”
祈照忽然觉得哪里奇怪,抬眼问他:“这个东西是你拍的?”
沈渡神色平静说:“林栖拍的,蒋陈民跟他一样,都在吕一平那接受治疗。”
“结果林栖还是发现这些了。”祈照难免觉得苦涩,他小心维护了数年的东西,却在不知不觉中破碎了。
祈照把手机还给沈渡的时候,脸上恶狠的表情骤然收敛,他很快换上一副微笑的脸,轻声问:“哎,你觉得以林栖这次的发挥,能考上南大吗?”
沈渡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或许吧,他一向对自己很有自信。”
然而曾经在班主任面前夸下海口不会被任何人影响的林栖,却在高考的第一年发挥失常。
因为遇到祈照,他打过太多次脸了。
“我知道。”祈照轻轻点头,搓了搓自己瘦的凹陷下去的脸。
他现在真是太瘦了,整个人活脱脱一副骨头架子,难看得要命。
一向喜欢精致的林栖如果看见他这副样子,肯定会嫌弃的吧。
祈照苦笑一声,手电筒的光原本打在地面,这一瞬间却骤然移动了上来,落在祈照的胸膛,对面的人逆着光,站在阴影里,突然说:“你头发好像留长了。”
猛地,祈照眼瞳剧烈收缩:“……”
他瞪大着眼睛,缓缓抬眸,视线落在逆光的人影中,不知道怎么开口,憋了半天,才憋出那两个字:“林,栖?”末尾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微微颤抖。
林栖说祈照头发长些好看,于是祈照这两年来都没动过自己的头发,等它生长到一定长度的时候才去理发店稍微修理了一番形状。
他的发一直留到了脖颈处,后面是长的,前面是短的,倒是有几分像现在所流行的狼尾。
这样的祈照比起寸头,看起来更加桀骜了些,他虽然瘦,但脸总归是好看的,尽管胡子拉碴,也就是看着邋遢些,总不至于太违和。
祈照直接喊出了那个名字,对方干脆也不装了,只见林栖的眼神陡然一变,变得几乎不近人情的冷漠,隐隐带着几分怒火。
“好玩吗?”林栖问,嘴角勾起一抹向上的弧度,像是被硬生生逼出来的冷笑。
祈照一直错愕地看着他,就那样盯着他的脸,盯了好半天才说:“你怎么来了?”
“你都能跟沈渡暗中联系,我为什么不能来?”林栖眼中怒意更甚,“你很牛B啊祈照,两年前把我丢在警察局就跑了,后来莫名其妙一个分手电话打过来,你生怕我会拖你后腿是吧?”
他步步紧逼,祈照个子比他高出一些,却也只能步步后退。
只见林栖依旧不放过他,咬牙切齿地说:“我算是明白了,什么生气,那根本就是你要分手的一个噱头!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让我知道你就很伟大了吗?我告诉你,你他妈就是在放屁!”
身后就是小土坡,祈照退无可退,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时间,衣领突然被人抓住,紧接着,一个温热的唇贴了上来。
曾经,祈照浑身暖洋洋的,像个永不熄灭的太阳,只是两年时间,他身上的光便熄灭黯淡了,而自身体温也逐渐降低,成了不多穿几件衣服就会在春天被冻死的人。
简单来说便是,他冷了下来,林栖却温暖了许多。他带着他的温度靠近,从唇渡过温暖,热烈放肆,生生不息。
不知是谁流的一滴泪,眨眼就被风吹断了,珍珠般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许久,久到两人都渐渐感到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