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又接了几个替人取子弹的活儿,把带血的手套扔进垃圾桶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解雨臣的肋骨处也添了一道新疤,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
他变了太多,但似乎又没怎么变,现在的解雨臣更像是当初手术台上拽着他的袖子据理力争,隔着八百米都能听见他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响的那位小老板。
脆弱不是解雨臣,只是解雨臣也有脆弱的部分,他曾经允许黑瞎子看到他的那一面,只允许他看,现在他收起来了,不给任何人看,黑瞎子不知道不给任何人看和允许别人代替他看哪一个更糟糕,前者令他心酸,后者令他焦躁。
草木悉数枯败的一个黄昏,他家里来了一个女性Omega,长得非常艳丽,神色却掩不住的憔悴,她说她有了孩子,但是丈夫不再爱他,希望能把孩子拿掉后再摘除她的Alpha给她的标记。
作为一个被标记后过的Omega,她身上属于Alpha的气息已经很弱了,毫无疑问是在怀孕期间受到了冷遇。
她向黑瞎子展示背上和手臂上的伤疤,说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丈夫家是名门望族,现在回不去,希望黑瞎子能够收留她。
黑瞎子向她无情的阐明自己这里是诊所,不是旅馆。给她拿了些营养素,让她离开。
女人坚持坐在他们家门口不离开,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中间。
黑瞎子叹了口气,他这些年变得越来越爱管闲事,他想起八年前那个瘦弱的小姑娘,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如果还活着,黑瞎子真的想把她拉过来看看自己的生活,然后对她说,看到了吧,都怪你。
他让女人进来,告诉她要吃饭自己做,她能呆到什么时候全看自己心情,所以最好抓紧时间吃饭睡觉。
解雨臣果然消息很灵通,女人一碗方便面都没吃完,解雨臣就到了,把院子里的落叶踩出一片脆响。
黑瞎子坐在门槛上抽烟,一看见解雨臣就笑道:“来的挺快,你们家伙计打车去给你打小报告的吧,记得给人家报销。”
解雨臣深吸了一口气:“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手机——我们能不站在院子里谈吗,有点冷。”
“请进。”黑瞎子煞有介事的站起来鞠了个躬。
路过女人时,解雨臣驻足下来,毫不避讳的打量这个女人,女人似乎有些窘迫和害怕,眨着眼睛迎接解雨臣的注视,不敢有所行动。
解雨臣没有和她交流,只微微的摇了摇头,和黑瞎子走到了卧室里。
黑瞎子把门带好:“你看,你吓到我的病人了。”
解雨臣轻轻翻了个白眼:“我不像你一样喜欢吊人胃口,我就直说了,你可能不认得她,可是她的脸在北京也算是出名。”
“比你还出名吗,我不这么认为。”黑瞎子笑着向解雨臣走了两步,解雨臣不得不后退了半步,靠着床沿站着。
“我在说正事。”解雨臣皱了皱眉,“她是祝婧,伍明的妻子,两年前,大概是你走之后不久,他们两个办了一个相当浮夸的婚礼,虽然婚后她一直呆在家里,但被人认出来的几率也还是很高。伍明是——”
“我记得。”黑瞎子嘲讽的笑了一声,“撩你的那哥们,早上送花中午送饭晚上送回家是吧。”
“你的重点怎么这么奇怪……”解雨臣有点心虚的转开眼睛,“我说正经的,现在我们两个正在谈一笔关于新型抑制剂的大生意,但是意见上出现了一点分歧,我想要整合上下游企业来控制价格和流通,但是伍明作为德国那边的直接授权人坚持只做代理……我们交涉了很多次都没有谈下来,这个时候他妻子出现在这里不是太奇怪了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把她扔出去自生自灭?”黑瞎子平静道。
“干嘛把话说的这么直白……”解雨臣叹了口气,“但是你和我的关系摆在这里,伍明也是知道一些的,这个时候祝婧突然出现,说是没有设计我是不信的,我只是给你提一个建议,有时候要先保全自己再管别人的闲事……”
“要是我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会答应你的请求了。”黑瞎子挑了挑眉。
解雨臣脸色瞬间黯淡下来,黑瞎子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偷了一下懒,他对解雨臣是绝对没有恐惧或防备的,可是黑瞎子的大脑在接收到自己的话让解雨臣不开心了这个信号后,条件反射一样给出了一个紧张的生理反应。
解雨臣耸耸肩,苦笑了一下:“你啊……我和你不一样,是个会伤心的人,能不能不要把这种话说的太直白?”
黑瞎子也严肃起来,问:“哪种话?”
“就刚才那句。”解雨臣转个身从他身前走开,保持一段距离,“这种——你对我来说和她并无不同——其实我心里有数,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精准打击。”
黑瞎子沉默了一会儿,他向来洒脱,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我是你爹,字典里几乎没有辩解这个词,所以当解释和安慰两个意图在脑海里挤作一团的时候,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眼看解雨臣推门要走,黑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