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朱厚照起身来到床榻前,此处寝室虽在偏远边城,却由官署众人布置的富丽堂皇,比京中王府的寝室还要艳丽,床榻锦帐颜色鲜艳,还多拢了一层纱曼,朱厚照一时也看不清宁王的睡颜,抚平急躁的情绪,他慢慢的挑开了帷帐,宁王昏睡半醒,厚厚的被褥掩盖全身,他微睁双目凭残存的意识认清了眼前人,实在没有力气,只得嘴角微动,仿佛在说惯常的见面之言。
原来神采飞扬之人的虚弱之姿是这般动人摄魄,榻上人因为高热面如飞霞,连眼角也熬成了红色,一贯的凌厉俊美全然不见,只余无助孱弱,朱厚照仿佛窒息,鼻尖已渗出汗珠。
“皇叔病了,好好养病,病好了我们一起回京城。”朱厚照坐在床边,目光含情说的极慢。
宁王意识模糊听不清他所讲,只看见一个华服身影。
剑伤,残毒,行军之苦,这身体承受了多少野心产生的痛楚,朱厚照伸手触到了宁王的脸颊,温热的肌肤像暖玉,这么久以来,皇叔你这冷漠无情的人是否为朕产生过一缕温情,这颗坚定决然的心是否为朕有过一点柔情,朱厚照看着这张脸,这容貌望见一眼便倾心,这才华也是爱恨交加。
“回了京城,好好清理你的人马,退回南昌,皇叔就不要回藩地了,好不好?”朱厚照知道宁王意识涣散,听不明自己所讲,这病中的感觉自己刚经历过,只是病中却无宁王陪伴探望,说不定宁王还在着手准备自己身后事。他想到此处,手掌附上了宁王的脖子,指间感受了血脉跳动,这是和自己一样的朱姓皇室血液,**的子孙,父子,兄弟,叔侄上演无数权力争夺,本朝……
皇叔,你听朕的,朕定能保你无虞……
这日太医得了皇上旨意,一定要好好医治王爷,王爷勤于国事多有劳累,务必仔细慢慢调理,不可操之过急,太医守着王爷时刻不敢松懈。
次日清晨,单周来问安,顺便将南昌宁王府今年的财税呈送,如果王爷病情好转的话,还可以过目一二。
他敲门后只听一声,“进来”便推门而入,还在欣喜王爷这么快就恢复了,已经可以起身应答,虽然这个声音有些低沉……跟平时略有……不……同……
“!”单周进入后直接惊的向后退了一步,王爷床榻上有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王,王爷……”单周顿时又释怀了,王爷身份尊贵,招美人相伴再寻常不过,只是王爷平日不近女子,更无谈情感,怎么今日?单周起了好奇,不禁想看一看得王爷青睐的究竟是哪位绝代佳人,毕竟王爷绝佳容貌天下皆知,但凡适婚相配女子哪个没有憧憬过宁王妃人选,可叹王爷一心为藩,复现先祖耀业,令无数女子空有念想,今天如果探得美人模样那么日后绝对可以向手下弟兄们吹嘘三天三夜。
单周须臾间脑中已闪过诸多可能,待再看清床上之人,恨不得立刻就地消隐。
床上的人身着香色织金华贵服色,龙纹绣满衣襟,背靠几个软垫,半躺在床沿,怀中搂抱的是……王……爷……
单周毕竟是经历过沙场生死之人,立马低头伏地,“参见皇上!”
朱厚照示意噤声,挥了挥手,单周如蒙大赦,立刻不见了踪影,退到门外就见太医端了汤药和药丸走了进去,而后不久也退出,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便是保密才能保命。
朱厚照得意的一笑,乐见这个隐秘被人得知,他朝着怀中人说道,“喝药了。”说罢起身下床,将轻柔的将病人扶住,让其半卧在软垫上,端来汤药,用银勺耐心的一点点送入他口中,病人并不领情却无力反抗,药汁并没有入口,顺着嘴角流下。
“是不是命太医和你的手下都进来,看着朕喂你,”朱厚照放下了碗勺,用手指抹着宁王的嘴唇,抹去褐色的印记。
始终闭着双眼的宁王听见这些挑衅的言语后,睁开了眼睛,朱厚照仿若看见莹玉折射了朝霞那般斑斓光彩,宁王淡淡的勾起唇角,轻微的表情却能将心中的嘲讽展现的淋漓尽致,不比昨日的红艳脸色,今日脸颊苍白,尽显脆弱。昔年在江南,静谧的午后,情迷间吻上这淡色的嘴唇,而后今日又再度领略到这让人欲罢不能的柔弱无力之魅。
朱厚照不慍也不恼,再次端起了一旁的药碗,善意拳拳说道,“皇叔,我们去濠州,从京城一路运河南下,到南京后从大江逆流而上,待冰雪融化后开春就出发。”宁王看着他,没有回答,病中精力不济,却也隐隐嗅到了不安,自己用战事把朱厚照从京城权力场中调出,而朱厚照醉心游乐时,同样也使自己无暇坐镇藩地,且与他同行,并不能放开手来处理隐秘之事,宁王咳了几声,咽下了已呈送在唇边的药,与之吞下的还有与天子开启的博弈。
朱厚照由衷一笑,看着宁王一勺一勺喝下药饮,他无意分辨这是皇叔的顺从还是识时务,只要能并肩看遍江山,人生足矣。
如此休养了两三日,宁王恢复了大半,之前奔袭劳累过度,整个人仍是恹恹的,望去比先前多了一点冷漠疏离,不过这点威仪在不懂看来,依旧无感,他这日同朱厚照一同进来,照样尊卑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