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澄澄扔了烟头,像以前那些坏大人逗她说“你妈不要你咯”一样,对霍止说:“霍先生,你成穷光蛋了。”
霍止没被刺激到,头也不回,“你这两年工资真的够花?信用卡还得怎么样?”
现在两个人掏光裤兜都凑不出一卢布,谁也没比谁好多少,舒澄澄被嘲笑工资低也不生气,坐在床上幸灾乐祸地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跟开奔驰住别墅一份设计几千万的霍老师实现共产主义的一天。
她到这时候还在笑,霍止觉得她多少有点缺心眼。
她笑完了,又点了一根烟,吐着烟圈说:“回不去就回不去吧,你们家风水不好,不回也好。我呢,在哪都行,不回也行。”
舒澄澄的“在哪都行”纯粹是句唬人的话,至少霍止听李箬衡说过舒澄澄这两年混得不怎么样,她在别的行业都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平均三个月炒一个老板,花钱依旧大手大脚。听到那些的时候他几乎能看见她的表情,她表面上漫不经心的,但是心里淌血,锥心刺骨。
霍止摇摇头,“不会让你回不了江城。等离开这,我回去想办法。”
“也行,不就是送死吗?没问题,我跟你一起去,你坐牢我给你送饭。”
霍止顿住手。舒澄澄让他别回去,跟她走。
他回头看她一眼,舒澄澄又在用那种流氓骚扰花姑娘的姿态看他,就剩嘴里叼根玫瑰花了。
他强迫自己从她脸上移开视线,回过头,用铁丝卡住门锁,“我来不是为了这个。我们从这里离开,然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好冷酷无情。舒澄澄当耳旁风,“如果我就是要以身相许呢?我就是要跟着你呢?我就是要你去哪我就去哪呢?”
霍止拧好把手,抱出一床被子在沙发上展开,舒澄澄没想到他放着大床不睡,竟然要去睡沙发,被气出三个“好”,“好,好,好,你拒绝我。”
霍止躺上沙发,闭目养神,随她生气,“我是什么样的人,今天跟你说清楚了,我不拒绝你,你才有得受。”
舒澄澄没再折腾他,让他安静地睡一觉,这里的药箱里只有最基础的维生素片,万幸霍止烧得不厉害。
但她自己反而睡不着了,坐在那满怀郁气地回忆这次霍止在江城设下的圈套,还想到以后就没有“霍老师”和“舒老师”了,那些被建筑勾连在一起互相算计互相仰望的过往陡然变成一个戳破的气泡,再也没有驯服和不从的猫鼠游戏,只剩下两个赤条条的人,时间忽然倒退回宇宙洪荒之前,伊甸园里没有蛇也没有苹果,就只有舒澄澄和霍止和滚滚红尘,台风天夜里霍止拿着手电找来教室,朝她伸出漂亮的手,最俗套的恋爱情节。
如果换个开头,舒澄澄和霍止应该是个好故事。
她心脏忽然变得轻飘飘,有根不知名的羽毛在胸腔里轻搔,满肚子鸡犬不宁。
舒澄澄坐在床上看外面的灯塔,一直看到灯塔都暗了,她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好像她的呼吸又吵到前任了,沙发上的霍止突然说:“舒澄澄,你睡会觉,行不行?”
他不说话还好,他这么一说话,舒澄澄发现他还没睡着,轻手轻脚下床过去爬上沙发。
霍止闭着眼睛,但是舒澄澄常年喷同一款香水,人都泡入味了,他能察觉到她的气味靠近,没等她碰到自己就把她的脖子一挡,“你干什么?”
舒澄澄弯腰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
霍止蓦地睁开眼睛,皱眉看着她,几秒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她。舒澄澄又执拗地爬到他身上,霍止还是推开她,她不依不饶,霍止索性掀开被子坐起来要把她放下地,她就把被子一拉劈头盖脸把两个人都蒙住,然后在被子里天旋地转地把霍止往沙发上一按。
被子里空间狭小,舒澄澄就趴在他胸口,他没动,舒澄澄也没动,她爬上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就是想再问一遍能不能一起走,结果不知道怎么就亲了他一口,也不知道怎么就蒙上被子了。
一时间面面相觑,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半晌,霍止终于把她一推,她咣当就被推下去了。
霍止没想到她摔出这么大的动静,猛地坐起来,看她坐在地上扶着腰,想起几天前自己在她腰上踹的那一脚,胸口一抽,脸色变了,下地扶她,舒澄澄没等他扶,麻利爬起来就进了卫生间,把门一锁,坐在马桶上捂着腰深呼吸,满肚子火。
霍止在外面,手抬起来了,对着门却敲不下去,最后只敲了一下,“……磕疼了?出来,涂点药。”
她开门出去,坐在床沿,霍止把药递给她,她看看药瓶,再看看霍止,是让她自己涂的意思,索性没接,捂着腰窝进被子,拿后背对着他,霍止明知她是故意的,于是也没坚持,把药瓶放在床头。
舒澄澄闷声闷气,“我腰疼。”
霍止拒绝她的勾引,不动如山,“有药。”
她不爱听,就当没听见,“霍止,我腰疼。”
这次霍止也当没听见,她想这人好的不学,学坏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