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萧弯起一边嘴角,眉梢暗含一丝戏谑,神情说不出的酷寒:“你以为我会为了你这样一个废人去忤逆父皇吗,一个亡国公主而已,好好静思己过吧,没有了越国的后盾,你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很好过了。”
孙萧的每个字都打在越国公主的心上,犹如重锤,心脏就是一阵抽搐,衣摆从手中划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萧匆匆离开。
他走得那样急,仿佛公主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是一个让他避之不及的毒妇,多看一眼都让他浑身不适,他更愿意对着毁了容的赵月敏,也不想和越国公主一起多待一刻。
越国公主颓然跌倒在地上,铺天盖地的恐惧吞噬着她,原本清灵秀气的美目也不复往日的眸光熠熠,而是沾染上了几许清灰色,与她娇美的容颜显得格格不入。
突然有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公主转了转眼珠,发现是一只硕大的蟑螂爬过,走几步停一会儿,走几步停一会儿,晃动着触须,探头探脑的样子。
越国公主眨了眨眼睛,脸上现出十分的狠厉,抬脚就碾死了那只蟑螂,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公主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又转了转脚腕子,踩了个透透的。这才松开脚,嫌弃地看一眼蟑螂的尸体,拿脚在绒毯上蹭了蹭,露出了一点鄙夷的神色。
南征的军帐中,一个身穿盔甲,面目刚毅的男子,站在沙盘前预想敌军的走势,不时插下一面红旗,以示标记,偶尔双手抱胸,低眸沉思,倏而轻触额头,似有良计在胸。
边上坐着一人,羽扇纶巾,留着长须美髯,眼睛黑如点漆,纤浓羽睫微垂,眉目俊朗。
手中的羽毛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神情说不出的一派安然,好似并不是置身于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沙场,而是在院子里闲庭漫步,分花拂柳。
此人名叫吕冠京,是钱穆手下颇得信任的谋士。
这时一个小兵奔进来道:“将军,京都来信,八百里加急。”
钱穆接过信笺,打开一看,是钱望的来信,虽然只是寥寥数字,但字字珠玑。
钱穆捏着信犹豫了一会,手拿着在油灯上点燃了,等到火舌腾起,才扔到灯烛里面,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灰烬。
自大军南下势如破竹,军中的谣言就甚嚣尘上,有说皇上得高人指点,行军排阵无一不是有如神助。
也有人说是越国军中出了奸细,所以钱望大军才会对越国了如指掌。
但一切都是谣言而已,没有实锤,传话之人也没有实证。于是也仅止于此,没掀起多大的浪花。
钱穆背着手看了一眼位子上的吕冠京:“请先生在军中散播消息,就说我军得到了一张越国的详细兵防图,正是五皇子献给皇上的。”
吕冠京思索了片刻,忽而抚掌笑道:“将军心思绝妙,使流言铺天盖地,传播大业已经对越国兵事了如指掌,越国就会军心涣散,攻克都城指日可待。而且祸水东引,让矛头指向豫亲王。”
帐中一灯如豆,钱穆看着那一点灯火,目光变得深沉无比,眼睛幽深如两汪看不见底的墨泉:“兵不厌诈。”
两个月后,越国被屠戮殆尽,举国投降,成为了大业的一块版图,大业军队继续朝着越国都城郢城推进,一路大开大合,如入无人之境。
经过战火厮杀的地方,哀嚎遍野,人心惶惶,沿途可见仓皇奔逃的难民,有的拖妻带子,谨小慎微。
偶尔撞见巡视的大业军队,眼中不由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恨意。若是可以,恨不得上去啖其肉,饮其血,但看一眼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终究还是默默叹了口气,扶持着老父继续赶路,国是灭了,但家还在,若是一时头脑发热,不计后果行事,这一大家子可就没有活路了。
而在郢城这样繁华的都城中,街上一改几日前的萧条和行人稀少,此刻城门口聚集了不少人,人头攒攒,有人读着皇榜,众人听见越国割地投降,都是一派义愤填膺,眼含屈辱的泪花。
有一个大汉又怒又悲,心有戚戚焉,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处施展。
大汉走向皇榜旁的一名将士,揪住他的衣领,瞪着眼睛道:“他奶奶的,老子也要从军,我可不做亡国奴,死也要死在战场上,非割下几个敌首不可。”
有几个人也是一股热血上涌,应和着要一同杀敌。还有人张罗着要帮大汉照料卧床的老母。
那兵士却是冷冷看他们一眼,拍了拍被大汉揪乱的衣领,面无表情地道:“再过几日大业军队就会兵临城下,越国即将不复存在,还是多想想怎么保命为好。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但乍然听到,寒意还是从脚底漫上四肢百骸,冰寒彻骨,一时之间只觉得无所适从。
家仇国恨齐齐涌上心头,耳边响起了号角声,眼前是战场炼狱,只觉得满目疮痍。
有那经受不住打击的妇孺,已是捂着脸哭泣了起来,不一会就此起彼伏,哀哀的哭泣声好似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说不出的绝望无助,搅得人心神不宁,惶惶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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