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放开斧头。
纳维想:如果我一开始没有放开斧头,也许这时候死的就不会是希薇。
他的懦弱害死了他最后一个同伴。
纳维的牙关咯咯作响,他用力攥紧了斧头,他就要直起身体。像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斗士那样去搏命,和那该死的恶魔斗个你死我活!
那两盏灯忽然熄灭了。
电锯的锯齿像恶魔贪婪的舌头,骤然插入了希薇的眼眶,轮流!来回!平移着切割她的两只眼睛,甚至挖空了她的鼻根。
就在纳维眼皮子底下,希薇的头颅成为了一个小型绞肉机,血肉翻滚,碎末四溅。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恐怖的场景!
如果地上这颗头属于一个陌生人,那么这个场景的恐怖程度也许只是让旁观者连续做上两个月的噩梦。但它属于纳维的同伴,一个用无边勇气唤醒他的女孩儿,它在这一刻明晃晃地昭示了反抗的下场——希薇死去几乎只花了屠夫一秒钟——这就无异于珠穆朗玛峰崩塌,月球在科学家们的观测下毫无预兆地坠落。信念的崩塌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没什么比这个更可怕的了。
纳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呼吸,从鼻腔到喉管,一切都是腥甜的,潮腻像海藻在喉眼里扎了根,肆无忌惮地上下疯长。
然而他一定是在呼吸的,因为他还没有就地死去。还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电锯从希薇碎烂的头颅中抬起……
然后在地面拖行,摩擦出吱呀的噪音,来到他握住斧柄的手边。
斧头在地上,还没有被他拿起来。
已经停下转动的、碎肉模糊的锯齿挨上他的手指,碰了碰。
纳维仰起头,他跪在地上,这个姿态让眼前的屠夫显得更为高大,甚至到了诡异的程度。他像是一座耸立的山峰,又像是花岗石筑的碉塔。身上的血色雨衣是盘绕着山或者塔的黑雾,无时无刻不笼罩着他,让他显出一种可怖的神秘,令人望而生畏,全然没有信心征服。
屠夫低头与他对视,沉默着,用电锯的侧面一下下拍击着他的指节。
纳维在这连续的碰触中总算明白对方的意思:他要他放下斧头。
真可笑。纳维混沌的、将要趋于空白的大脑生出荒诞的情绪,这个屠夫,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个统治着他们的东西,竟然还在意猎物们有无反抗之心吗?
他难道还是个专制家,霸权者,必须要他们如同被猫追逐的老鼠一样屁滚尿流地哭泣着逃跑,他才会心满意足?
这种想法笔直地射入纳维的脑海,让他在恍惚中重新有了鲜活的情绪,像骤然从地狱来到人间。他强迫自己从希薇面目全非的脸上移开目光,抗拒性地握紧了铁斧头。
就在屠夫的电锯之下。
他会把我的手锯下来。
纳维这么认为,说实话,他不觉得斧头的攻击范围能和电锯一较高下。事实上,他能较为清晰地评估出来自己的心理状态绝不乐观,这种心理状态并不能让他发挥出百分之二百的身体能力,叫他在屠夫面前反败为胜。反而在身体最深处,隐隐叫嚣着,让他赶紧去死。
不管过程多么痛苦,但死了就好了,不用再忍受这一切。
现在的反抗不过为人基本的道德感和良知在鞭挞着他,这个社会、以及他从小受到的家庭教育叫他成为一个勇敢大方、乐于助人的好人。
最主要是勇敢,一个勇敢的好人应该像希薇那样,面对看似不可能战胜的屠夫做出挑战的举动,自古以来的勇士都是这样。他们的灵魂因此而燃烧,为后来者照亮了前方的路。
然而,希薇的火已经被糟蹋至此,她的火不再足以照亮被黑暗包裹的纳维。他唯一能做的反抗的举动,就是在屠夫的命令下强行攥紧斧头。
纳维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死亡。
可时间一秒秒流逝,仿佛沙粒一颗颗从沙漏里漏下来那样,过程如此缓慢,预料中的痛感却迟迟未能降临。
视野里,贴在他指边的电锯移开。纳维的眼神不由跟了过去,接着,伴着屠夫幽灵般的脚步声,电锯缓缓移动……
落到了希薇尸体的正上方。
纳维的身体骤然一僵,他活像个被废弃的木偶,干涩地转动自己的眼球,不敢置信地盯着这个屠夫。
屠夫却是一副轻松的状态,电锯随意地在希薇的尸体上比划着,锯齿切开尚还柔软的皮肤,毫无意义地留下开裂的血痕。
他甚至抬头,望了望钉在大门上的属于西丽雅的腿骨。
纳维的嘴唇颤动,连睫毛都发起抖,他宁愿自己立刻接受痛苦死去,也不想再目睹自己的同伴被电锯一口口咬成他无法容忍的样子。
纳维从胸腔深处发出了一股声音,难以形容,简直是灵魂被榨了汁。他从游戏后所积压的一切情绪都流入了这声低吼,纳维重重扔开了手里的斧头。
铁斧头撞上墙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不动了。
他垂着头跪在地上,和垂死的羔羊一模一样,屠夫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