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意识在跌落,像叶酸落入土壤,周围是各种花草根叶,经脉延伸,陷入花草根叶,我感到藤蔓缠绕住自己,有一种致命扼喉感。
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我睁开眼便是黑暗,然后在黑暗里浮动着,我不知道我应该去哪,但是渐渐的有光出现在眼前。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河流。
我凭空出现在一条河流的旁边,这个纵横密布着潺潺流水的虚幻的地方,我没有目的地,只好待在原地凝视着水生植物堵塞了水流。起初,河里面先是长出几株孤零零的水草,例如有那样一支水浮莲,水流从它身边缓缓流过,路过它又骚扰它,可怜它在水流中间,很少得到安宁;然后,水流把它从这边的岸沿冲到那边的岸沿,它象一艘机动渡船一样,无休无止地往返在两岸之间,没有目的地,像极了我,哪怕我此刻没有对过往的记忆,也下意识觉得,它像极了我。被推向岸边的水浮莲的株茎,舒展,伸长,绷紧,以至于达到张力的极限;飘到岸边以后,水流又把它往回拉,绿色的株茎又开始收拢,把可怜的植物重新引回到姑且称之为它出发的地点,可安生不了一秒钟,它又得被反复地带来带去。
渐渐的,河流汇聚成湖泊,湖边生着杨柳树和天堂鸟。
带着令我愕然的眼熟感。
湖泊上有一簇簇蓝色鲜花拥挤在一起,形成一块飘浮在水面的花坛,像蝴蝶把它们冰晶般透蓝的翅膀,轻轻停歇在这片水上花坛的透明斜面上;水上花坛,天上花坛,这花坛为这些花孕育了一片色泽比花朵更绚烂、更动人的“土壤”——水面;它在浮生的花朵下呈现出万花筒一般闪烁着其乐融融的、专注、静默和多变的光芒。
黄昏袭来绝望的颜色。
分明刚才还是白昼,眨眼却即将迎来夜晚。
黄昏,它象征着远方的港口,充满了夕阳的红晕和梦想,变幻无穷,同时又在色彩比较稳定的花朵的周围,始终与更深沉、更神秘、更飘忽不定的时光,与宇宙的无限取得和谐,在那时,它仿佛让这一切都化作了满天的彩霞。
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湖泊旁边又出现了一座房子,也是忽然坐落在我眼前的。
房子窗前的阳台呈现灰色,我站在下面往上看。
月光描绘出白色的大理石台阶、喷泉和微微开启的栅栏门。
不仅脱离抽象的空间,而是脱离想象的时间,这不是一次旅行,而是我的灵魂在寻找徘徊的地方。
2
一个男人从屋里走到阳台使我看到他,让我惊讶于这里竟还有别人。我不认识他,却产生有点久违的错觉,他抬着夹烟的手默默凝视着远方,我不知道远方有什么值得他看这么久。
我看了他很久,希望他能看着我时他像听到了我心里的声音忽然垂下眼睑看向我。
伴随着大片大片的月光,他脸上晦暗不明。
他不说话。
我想到了保尔·戴夏克丹的一句诗——树林已经昏黑,天空仍碧青如洗。
此时此刻与这个男人对视,已经相当于和解。我不想说话,下意识觉得我们的对话,也只能是交换几句无法弥补的话,拐弯抹角,面目全非,仅仅是可笑的声音,而再无任何含义。
让我看着他的其中一个原因是由于这一切事物仿佛显示着在我所见不到的隐秘之中蕴藏着某种东西。
有一种感情,能产生矛盾,有着很大的特殊性,是一种不受我意志左右的现实,我不想理会这种矛盾,这想用感觉器官来观看和触摸靠遐想编织、无法被这些器官感知到东西。在摧毁这种感情的残酷工程中,言语的作用远远超过两个人的心灵。
偏偏我冥冥之中还知道,通向这栋房子的道路我无法通行。
轰隆的雷声划破寂静,天空下起了大雨。我睁着被大雨淋湿的睫毛与他相望。大雨滂沱噼里啪啦地击打地面。我垂着头,冰冷的雨水淋湿着我整个身体,可是又好像它们并没有触及我,而是穿透了我,我已经无法得知自己是什么状态,像服完了一小瓶吗啡而手头又没有第二瓶吗啡的病人一样昏沉,这个下意识的形容令我一愣,原来我竟是吸毒的吗。
我抬起头,阳台上的男人没有离去,眉目深沉,依旧左手夹烟,没有吸,目光看向没有落点的远方,空洞地像深海里的窟窿。
随之而来的是他指尖的火光烫出了我心里的窟窿。
这一瞬间,我很想问他一句什么。
我得问他。
“你在做什么?”我忽然大声地问他,自下而上。
他脸色漠然,却用手碾灭了烟蒂的红光,一张一合的嘴没有发出声音,所以我听不见。
他从远处听见我,他的声音却无法触及我。像是在回答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在他的沉默中安静无声。
因为我努力去看了,于是分辨出了他的口型。
【我在等人。】
3
大雨还在下。如同所有的事物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