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艾克没有和我一起睡,他又回小阁楼去了,我也没有睡好,手上的刺痛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不能去逃避这件事情,不能逃避在艾克和布鲁克斯他们两人之间做出选择这件事。以前我们虽然也吵过架,可不论吵得再怎么凶,也绝对不会说出“分手”这类绝情的话,冷静下来后我反思自己,觉得确实是自己太过冲动,不论如何,我不该打艾克,我应该明早就去向他道歉。
我以为,不论多生我的气,艾克都不会真的离开,毕竟他没有别的亲人,在别处也没有安家落脚的地方,离开我这里他就真的无处可去。然而到了第二天,我找不到艾克的影子,他消失了,只在餐厅留下了一顿早餐和一封信。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颤抖着伤口还没完全结痂的手从餐桌上拿起那封信,看见上面写着:
亲爱的赫伯特先生……
我刚看了这么一行字就不敢再往下看,“赫伯特先生”,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称呼过我了,往事如同一阵轻柔的微风从我的脑海吹过,我的鼻子突然发酸,按捺住不安分的泪腺接着往下看道——
亲爱的赫伯特先生:
曾经的我并不是没有想象过,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你嫌弃我了,想要抛弃我,到那时我该怎么活下去,然而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总是会自责不该把你想成这个样子,毕竟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对我最温柔的人。因为我在自己的家庭中几乎没有得到过什么爱和安全感,所以我分外珍惜你给我的爱,你给我的这个家,我曾想过,就算到了下辈子,我也还要你。是的,我并没有向你索要这份爱,但当你不断给予我却又突然把它们从我身边拿走的时候,我有些猝不及防,像个开心的小孩子被抢走了玩具,原谅我一时的莽撞,被宠坏的人总是有些不知好歹的。
我多想当面跟你说我恨你,恨不得你马上就下到地狱里去,可我发现我根本说不出口,即便是我自作多情,我也依然更加留恋这些年来的恩爱,并不是你不好,只是我错把过去的某一瞬间当作永恒来看待,我奢求的太多,奢求一些你无法给予我的东西。你是一只骨子里渴望自由的鸟,为长期稳定的关系而付出的责任是一座囚笼,锁不住你想要在天空尽情翱翔的心,倘若我因为想要留住你而强行将你困于这牢笼,就显得我太自私了不是吗?所以我决定离开了,解开禁锢你的枷锁,把这片天空还给你,从此以后你不必再有任何负罪感,鸟儿本就是属于天空的!
不必为我担心,这天下之大,总会有我的归宿。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你教会了我两样最重要的东西,一是如何爱别人,二是如何爱自己,我会一生谨记这两样本领,并永远把善意向所有爱我的和我爱的人播撒。事到如今,无可多言,唯有感恩曾经,就此别过这一程。凡此过往,皆为序章,但求未来,诸事安康。真诚地愿您往后余生也能得到您想要的幸福,赫伯特先生。
艾克·坎贝尔
1989年深夜于阁楼灯下
在这张纸的旁边还留了一张小便条,上面写着:习惯性地为你准备了早饭,记得按时吃,不要让它凉了。
我的眼泪从眼眶中掉落了下来,打湿了那纸张上龙飞凤舞的字迹,我几乎要发疯了,想冲出家门去把艾克追回来,跪在他脚下向他认罪,向他忏悔,请求他原谅,只要他还能在我身边留下来就好。可是茫茫人海,他到底会把什么地方当作归宿呢?还是他打算像从前一样,去过四处流浪的生活?我不敢往下细想,只觉得这信上每一个字母都是绞刑台上的吊索,我的五脏六腑都被它们给绞得剧痛不已!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我以为是艾克打来的,慌忙跑过去接,电话那头却是布鲁克斯,他听我带着哭腔也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慌忙对我说:“我这就过去找你。”
布鲁克斯来了之后,他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整个人像痴呆了一样,喃喃地说:“他走了。”
“谁?”
“他。”
“艾克走了?”
“是的。”
“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布鲁克斯扫视四周,看到了桌子上的信和便条,他拿起来看了两眼,就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信纸的一角。
“你干什么?”我扑过去想要护住那张纸,可布鲁克斯把它拿开了,眼瞧着纸张被火焰吞噬得只剩下灰烬,被他一把扔在了地上踩灭。
“听着,艾克已经走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走了的人是追不回来的。你和他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我已经和我男友分手了,从今以后,我来做你的伴侣。艾克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
布鲁克斯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搂住了我,捧起我的脸,深深地亲吻我眼角的泪水和我的嘴唇,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把我这半辈子的泪水全都流了个干净。
我和布鲁克斯就这样同居了。
从前和布鲁克斯在一起时,生活好像寡淡的清水突然加进来了一丝增甜剂,让人欲罢不能,然而随着和他在一起生活久了,我从这加了增甜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