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远的恢复力的确惊人,没过多久便行动如常了。气温一日比一日走低,与此同时,西境的局势趋于稳定。
这天我昏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晕头转向磨磨蹭蹭地出了门,顿时眼前一亮——
到处银装素裹、皑皑一片,日光无遮无拦地倾泻而下,映得满目明朗。我起得太晚,深而厚的雪地里已经铲出了道路,足迹与车辙杂乱相叠。
袁大夫笑我:“今日倒是有精神。”
毕竟我系南方人,没见过这种世面。
我在雪地里闲逛一圈,又搞起了雕塑艺术,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听到远处纷乱的马蹄声。
抬眸远望,只见一行人策马而过,飞雪四溅,鞍边似乎挂着四蹄缚住的动物,应当是薛远他们野猎归来。
果然,没过多久,薛远走了过来,好奇地旁观我手下的雪人:“这是什么?”
我向他一笑,退开些让他看清楚:“像谁?”
薛远颇为认真地打量起来,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我?”
我重重点头以示肯定,不错,不枉我精雕细琢了大半天。
他哑然失笑,注视着面前的雪人,又垂眼看向我:“你这是做了多久,手都冻红了。”
听他这样说,我才意识到手指的确有些僵,兴奋上头,居然没有顾及到。
盘旋在心中的感慨脱口而出:“我从前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他正把我的手拉过去,捂在温暖的掌心,忽然动作一顿,柔和的表情也凝滞,眼神关切:“你记起以前的事了?”
糟了。在这儿度过了太长时间,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失忆人设。
我噎了一下,连忙含混地遮掩:“好像记起了一点……”
薛远似乎还要多问几句,不远处传来连串声响,将我和他的注意力吸引了去。
“这招叫做推窗望月。”
“猛虎下山!”
看来不止我一个喜欢玩雪,那几位旺盛的精力没被野猎耗尽,直接在这雪地里较量了起来,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我望了一会儿便回过身,突然,肩上一紧,被薛远一把揽近,差点直接栽进他怀里。
一个从后飞来的雪球因此与我擦肩而过,啪唧一声笔直砸在了雪人的脑门。
回头看去,罪魁祸首显然始料未及,笑容僵硬在脸上,扬起的手臂都忘了收回。
“坏了!你把咱们将军砸破相了!”有人立刻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薛远也很配合地脸色一沉,发号施令:“把他给我埋雪里。”
一声令下,那边顿时开始了正气凛然的围殴,欢笑与惨叫齐飞,面孔共雪堆一色,热闹非常,真挚坚实的战友情谊扑面而来。
薛远没有真的生气,但我还是笑着哄他:“我给你修回去?”
他握紧我还在发冷的手:“不必了,走吧,我带你看样东西。”
回到帐中,才发觉外面的确很冷。两厢温度相接,刺激得我掩着嘴咳了几声。
“着凉了?”薛远转头看我。
我摇了摇头:“你要给我看什么?”
趁他走开,我悄悄地将手心的血渍擦干净。
薛远抱着自己的披风回来,盖起来的中央微微拱起,他小心翼翼地揭开,捧到我面前:“看。”
居然是只毛茸茸的兔子。
我愣愣地眨了眨眼,伸手接过来,触感柔软而温暖,雪白一团缩在怀里,小豆子一般的眼睛湿润清亮,耳尖轻微发抖,一点也不挣扎,乖顺得过分。
我抬头看向薛远:“怎么吃?烤吗?”
“啊?”薛远似乎不知该作何表情,半晌,毫无气势地解释,“原本是想送给你养着玩的。”
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升腾起一些歉疚感。
可是,这兔子看起来不太健康,似乎养不了多久,若是正常的野兔,早该精神奕奕地蹬我几脚才对。
没等我说出口,薛远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兔子的脑袋,小声嘀咕:“我觉得它有点像你。”
……这人平时到底在用什么滤镜看我。
虽然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此刻在我眼里,我和这个小家伙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命不久矣。
“还有……你最近没什么精神。”薛远又抬眼看向我,“我想着,会不会是军营里太无聊了。”
所以想找些新鲜的来逗我开心么?
这次轮到我说不出话了。心头隐隐作痛,我将这只虚弱的兔子珍重地抱好,向他微笑:“我没事的,只是有些怕冷。”
小兔子远离了五脏庙,别的猎物就没这么好运。晚间,鹿肉在炭火上烤好,匕首切下去油汁四溢,不知被刷上了什么酱料,香气扑鼻。
薛远帮我切块,看着我笑:“小心烫。”
火苗跳跃,近处未扫尽的残雪渐渐融化,渗入深黑的地面。
我把兔子抱了出来,喂了些干草。它似乎对薛远的雪人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