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叛徒。
佩里·洛文伏在酒店房间的写字桌上,这个词在他头脑中挥之不去。
他试图专心工作,但手抖得握不住数位笔。这意味着他该服用处方药了。如果现在吃药,明早之前就不能喝咖啡了。在支撑他继续工作的化学援手之间,他必须作出选择。
他看向梳妆台上的药盒,里面有按照日期和剂量分好的抑制药物。按照医生的说法,如果不打算找新的伴侣,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五到十年,直到渴望陪伴的煎熬随壮年一同离去。
然后会迎来平静吗?他想知道早已结束繁殖年岁的生父是否得到了应有的平静。
欲求痛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扯动他的内脏。这是自然对拒绝履行使命的叛徒施以惩罚。
这是自作自受,他知道。找个人解决一下应该是很容易的,应召上门服务的性工作者,或交友平台上的陌生人。没什么复杂的,只是人类需求,不必赋予太多意义。
他应该像个成年人那样干脆解决这件事,而不是固执地忍耐着,不能自已地想着那个背弃他的Omega,想着那个人甜美的脸和散发乳香的柔软身体,种种惹人怜爱的情态……
半夜翻冰箱被他撞见时一脸惭愧地咬住面包;同乘飞机时执意越过座位分界抱紧他的手臂;初次结合中痛得流泪却不准他停下……
都不再属于我了。佩里用手背拭去额头冷汗,恍惚地想。
他在社交网络上看到今天首映礼的照片,海悧的紫色西装和粉白的肤色很相称,十字星光耳坠闪烁在他散垂的发丝之间,是被众人看好的小明星应有的优雅形象。他与共演者及其他来宾微笑合影,笑容礼貌而真诚,看上去很自在……
很幸福。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吧?有自己的孩子,或许也有恋人;被闪光灯照亮,与握有权力的人相处融洽,懂得怎样为自己博取机会。那个恨不得时刻黏在丈夫身边、夜里像树袋熊一样抱紧身边人才睡得安稳的小生物,好像从未存在过。
结果,海悧也和那些庸俗动物一样成长了,还是想成为“名人”,想要财富和虚荣,想被谎话安慰,想怀孕、繁殖,延续这个丑陋的秩序……
那么讨人爱的小鬼,想要孩子一定是很容易的。只消说一句“给我”,Alpha就会把他需要的东西交付在那片香甜的沼泽里。
除了我。佩里在心里嘲讽自己。除了我这个背弃本能的逃亡者。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利这样想,但他感到那个Omega背叛了他,背离了他们共同的痛苦。
被生理反应折磨的夜里,他会想起学校里孩子们彼此警告的话:
Omega没有灵魂,他们只会要、要、要,给多少东西都不能填满,直到你什么都不剩。你可以给他们钱和礼物,但不能信任他们,一旦开始对他们说真话,你就完了。
明明不想相信这些恶毒的构陷。现实却一再向他证明:他信奉的真心相爱只是一个笑话。那些遵守游戏规则的同学们,想必都拥有了美满的骗局。
他曾就读的寄宿私校,比起学校更像是收容顽劣贵族子弟的监狱,只有Alpha的单一环境让他们天性中的残酷和攻击欲得以发酵到最大程度。直到在大学和戏剧学院遇到来自公立中学的同学,他才意识到不是所有学校都像这样。他被送进来只是因为他生父的家族里每一个Alpha都从这里毕业。
年轻人通常在十六到十八岁之间完成性别分化,中学里的孩子大多还没有播种的能力,他们效仿成年人的轻蔑口吻谈论异性,指点着网络下载的图片评论,什么样的花是被采摘多次的,什么样是真的新蕾。他们迫不及待地演练追求、接吻、爱抚,被校外的同龄人拒绝时则愤愤地诋毁:别看他们现在摆架子,再过两年有了骚味,就会求人喂了。
佩里读四年级时,校方迫于社会上的压力开始接受Omega教员应聘,他们有了学校史上第一位Omega教师,一个不到三十岁、有几分姿色的化学博士。因没有异性教员先例,校规里还没有关于性骚扰的细则,可想而知,这个年轻俊美的新教师遭到全校学生的疯狂骚扰,他们故意在走廊上撞掉他的书本,待他弯腰捡书时对他绷紧的短裤吹口哨,或在去球场的路上用球板碰他的翘臀,问他“老师,这里痒吗”;入职之初他还穿些有印花的套装,后来每天上班都罩着过膝长的学士袍,但这并不能减少针对他的冒犯。其他教员对此视而不见,毕竟往常承受学生恶作剧的是他们自己,现在他们很庆幸有个新目标吸引这些小恶棍的注意力。终于有一天Omega教师忍无可忍,对几个惯常调戏他的五年级学生咆哮:没断奶的小杂种!我的屁股让你顶,你那块软肉进得来吗! 可笑的是,平时怎样严厉的教训和严肃的罪名都不能让肇事者有一丝悔意,指出他们尚不具备性能力的事实却让这些小混蛋沉默了好一阵。事后这位教师因为不当言行被辞退,也成了“Omega情绪不稳定不适合担任私校教职”的例证。
不愿参与欺凌的叛徒,很快就会成为新的攻击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