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淼说:“怎么办?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吧,”她的话难得地多了起来,“从前有我父亲,有你,有向梦州,以后没有人能影响我了,我也可以随心所欲了。”
洛颐云倚在床头,艰难地咳嗽了两声,“还有你的儿子……”
像是被人从一场梦境中点醒,洛淼闻言,皱皱眉,不快地说:“是吗。我不想看见他,他长得太像向梦州了。”洛纬秋现在还由她父亲照管,老人年轻时没在意过亲情,几番病痛折磨之后才像是忽然开悟,即使他与女儿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舐犊情深,也偏要将亲外孙拽在手里,不体会这一回天伦之乐就像这辈子吃了什么大亏似的。
沉默了再沉默,洛颐云最终没忍住,说:“你不要再责怪自己了。秋秋长得分明最像你。”
洛淼没有说话。
探视时间结束,洛淼起身打算告辞。洛颐云叫住了她,说得却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淼淼,自从我住院之后,经常有人来看我,但你说好不好笑,来看我的人多是想托我找你办事借钱,或者托我打听你有没有再嫁的意愿。”
洛淼静静看着他,听他继续说:“淼淼,我曾经说过不好的话,对不起,但是,那时,那不是我本意。”
前言不搭后语的。
洛淼却点点头,说:“我相信你,有时候我们都会说一些不是本意的话,”她的气势忽然弱下来,目光落在被随手丢在桌上的相片上:“可是云哥,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洛颐云无言以对,他忽然说:“淼淼,当初是我娶你就好了。”
她提点他:“你忘了,我们是堂兄妹,不能结婚。”
说得也是。所以他只能点头说:“今后一切保重。”
他抬起头,看见她脸上有发光的印记,一行眼泪正在缓缓滑下。洛颐云想起,在她和向梦州刚刚结婚时,向家并不是很乐意,那边有人说她面相不好,可能会克夫。洛颐云还记得向梦州总是玩世不恭地笑。他的年纪明明比他们都要大,白白净净的脸和那一对小虎牙却总显得脸嫩。他性格乐天又开朗,跟谁都能嘻嘻哈哈的,说不好听了,就是轻浮。他爱穿T恤和工装裤,瘦高的个头被裹在肥大的衣服里,有时候总是弄得浑身脏兮兮的。
总之怎么看都不像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
但是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就该恣意快活一生。
当时,向梦州说:“那就让她克我咯。牡丹花下死……”他没说完,是洛淼看不惯他满嘴跑火车的样子,伸臂捣了他一下。向梦州顺势抱着她的手臂笑倒在沙发上。
洛颐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时想起这些,大概是因为那天也是这样灿烂的天气,让人觉得人生还很长,故事还有转折,而不应该就这样匆匆结尾。
【4 我们也做朋友好不好】
向梦州第一次爬上洛淼的窗的场景实在是诡异极了。后来有一首很火的歌中唱道:“是谁在敲打我窗”……本是轻柔抒情的调子,但那时的洛淼听到窗帘后那“砰砰砰”的声音,只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大气也不敢出。
洛先生狡兔三窟,在市区内有数套豪宅好方便他安置不同的美人以供每晚幽会,而不受他待见的亲女儿只被丢在临近郊区最老的宅子中。虽是独栋,环境也不算太好,一到夜晚黑漆漆的,洛淼一人睡在空荡的二楼,每晚都要将房门锁死才能入睡。可谁能想到防得了门却防不了窗,大晚上攀着窗子也要见她的人,向梦州可谓是独一个了。
虽然这份执着只能令她差点吓昏过去。待她拎着鸡毛掸子颤抖地走向窗子,打算在开窗的那一刻给这位不速之客一个迎头痛击之时,她看清了这位来客的脸。
由上往下易,由下向上难。洛淼无法想象,他是怎么靠扒着外墙的水管攀在她窗前的,她没有读过许多书,只在少时陪奶奶看过一些香港的武侠电影,她疑心这人是不是也会什么轻功,如果是的话,用鸡毛掸子恐怕行不通。
“小美人,”这人居然还有余裕笑得出来,“你行行好,打开窗放我进去,我快撑不住了。”
最后洛淼自然是放他进来了。
但却不是出于对他个人安危的担心,而全然是为了自身的平安。
上次她一时气急,朝这人扔了块石头,本来只是泄愤,并不想伤人,没想到那一扔简直扔出了风采扔出了水平,正中后脑勺不说,还当场给他开了个瓢——流血了。
当时向洛两家企业正在合作一个重量级的基础设施项目,向家把控着上游的供货渠道,与牵头方关系匪浅,又是资金链中的关键一环,轻易得罪不得。闻讯赶到医院的洛先生把女儿一顿好打,按着她的脖子让她给同样闻讯赶来的向家人道歉。
当时的洛淼尚未有很多可以倔强的资本,却有很大的脾气。她梗着脖子说:“我只是想吓他一下,我遇到野狗时也是这么干的。”
自然又是一顿好打。
洛先生认为,与不该得罪的人起冲突是错,当众下他面子更是错。错上加错,更没有好果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