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景面上冷淡,压根没看他们,抬手让徐立把人送出去。
这些年来揣度他心思的人不在少数,此番离开皇城,更是有人猜他要有所行动,再刚刚那几个北地官员的态度,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弯着胳膊搭在月牙扶手上,浓墨般的眸子半阖着看窗外越来越烈的郎朗日光。
鲜卑一事,他不会进言。
郑开来信,恩国公近日在朝中活跃得紧,主张出兵,趁冬日鲜卑无力将其收服,一绝后患之忧。
皇上终究要长大,朝中各方的主张、亲近人的意图、局势的好坏……一切的一切都该学着自己掌握,是时候树立一国之君的威信了。
目光移到桌案上,看手边揉皱的信纸,“笃笃”的指节轻扣声回荡在寂静的屋内,舒展的瞬间眉目敛起,眼底覆着寒霜,将信纸揉成一团,掀开桌案边袅着莲香的小鼎炉,将之丢到其中。
不多时,小炉上泛着幽香的清烟被浓烈呛人的烧灼味覆盖,飘散到屋内的每个角落,随后被寒风裹着散到窗外。
温池雨来送午膳时,屋内被清浅的莲香重新熏染过,暗香浮动,清雅怡人。
恐外面的寒气溢进来,她只推开了一条门缝,侧身身子进来,圆圆的杏眼瞪他,唇边的甜笑却能融化冬日的冰寒:“还不停笔,该用膳了。”
紫珠和紫环提着食盒进来,摆好膳食后垂着头退了出去。
温池雨未将斗篷脱下,带着一身冰雪气息走到周砚景身后,将指尖贴在他脖子两侧:“先生帮我焐热。”
后院到前面来得走些时候,但是她穿得厚实,来时抱着暖手炉将手藏在斗篷里,是一点冷风都没吹着,手上暖烘烘的。
见先生没被她冻得激灵,她捻捻指尖,坏笑着将脸贴上去:“这里也焐焐。”
圈椅宽大,她垫着脚趴在周砚景背上,斗篷边缘随她的动作垂下,堪堪覆住周砚景肩膀。
外面风大,柔嫩的小脸凉丝丝的,周砚景任她拱了会儿,侧身将人抱进了圈椅里。
“落雪了还来。”
温池雨晃着脚:“学了新的菜。”
之前怕打扰先生,她几乎不来的。
前几天瑶瑶回来了,冒着雪也要拉她出去看她的产业。
还在年关里,许多铺子都冷清着,只有酒楼茶馆最热闹,温菀瑶带她去的正是北栗当下受欢迎的稻丰楼。
稻丰楼原来叫悦来酒楼,是几代人传承下来的,从前辉煌过,可是一直固步自封,守着从前带着酒楼辉煌的食谱不愿做出改变,旁边一个个新酒楼开起来,悦来楼自然破落下来,到温菀瑶来前,已经债台高筑,只差把地契抵押出去。
温菀瑶那时候正愁沈家的钱没处花,二话不说就将店面盘了下来,将整间酒楼整修了一番,装扮成江南温婉风格,又千里迢迢请了淮扬的名厨过来,换了个名字重新开张。
那时候她刚来,做事没那么周全,这酒楼是安在沈家温夫人名头下的,什么都在明面上了,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筹备起来是怎么挥霍怎么来,压根没想过回本的事情,甚至存心要多浪费些银钱,好叫酒楼血本无归。
特意挑了和北栗这边完全相反的清淡爽口的淮扬菜系,要的就是这边人吃不惯、不喜欢,还故意不计成本地修缮了楼面,怎么高端雅致怎么来,又花了大价钱请了扬州名厨,更类菜色定价也是极高,完全不考虑有没有人来吃。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淮扬菜虽然与寻常北栗人口味不同,但是稻丰楼内里典雅大气,寻常百姓吃不起,很是清净,方便了达官贵人来宴饮享用,精致小巧的菜色,也很受管夫人小姐们喜爱,吃不吃得起稻丰楼莫名其妙地成了富贵的象征。
温菀瑶没能预见这番局面,但是送上门的银钱傻子才不要,且看着一点心思没花的酒楼都能赚这么多钱,她把钱都挪到自己的小金库里,又准备了几本假账册准备糊弄沈家人,靠这些钱又开了镖局、绸缎铺子,反正她不差那点银钱,什么北栗没有或者少见的东西她都从旁的地方运过来卖,期间运货的镖师都是自家镖局的,甭管是沈家的还是哪里的,银钱来来去去都是她一个人的,可以算是赚得盆满钵满。
淮扬菜,莫说是北栗,在皇城也不多见,温池雨去过水昌县,虽说一开始因为晕马车与心情复杂没能好好品尝江南菜,不过后来缓过来又想通了些事,和白玉尝过几道,确实清爽鲜香。
用膳时,瑶瑶一直夸耀她找的大厨如何如何优秀,她看着席面上精致的小点,不知怎么地想起了从前先生深夜里为她煮的一碗面,动了学上一道的心思。
好不容易做好的,肯定要趁热端来给先生,她来过一次后,就常来了。
今日白玉提了一嘴,说府上来了新鲜的食材,她上次做得不算好,便想着再试一次。
周砚景看一眼不远处还散着热气的膳食,牵了她的手到面前,轻柔地展开她柔白的掌,一一检查她细嫩的指,确保上面没有红肿烫伤才安心。
温池雨被他炽热的目光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