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耳边忽然起了一阵风。
那是战鼓吗?鼓怎么会有金铁之声?
可那又真的像是鼓,悠远,激荡,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苍凉。
那战鼓声声,述说的不是征战沙场的豪情,而是不可后退的决绝。
这决绝在晚风中席卷过每一寸满布疮痍的土地,化作了巨大的苦痛和悲怆,卷着所有人向着不可违逆的命运疾行。
宛如寒风怒号。
此时此刻,战场不远处的一处高台,旬二拿着一把残破的琵琶。
琵琶的弦发不出她那把小紫檀的清脆音色,不需任何技巧和雕琢,天生就是干瘪而喑哑的声音。
这声音,在她手中,化作战鼓,化作决绝,化作寒风。
激烈急促的音符仿佛诉尽了所有人的愤怒,而这寒风卷着的怒号好像正在和不可名状的敌人做着殊死较量。它们缠绕着,撕扯着,盘旋在稻城战场的上空,仿佛是风与风的搏斗。
怒号在北风中拼命地挣扎,它形状难看,哭嚎不已,伴着金铁之声层叠而来,在某种几乎不可抗争的威压冲击之下,即将分崩离析,骨挫魂销。
停下吧,停下吧。
不可知的阴云宛如宿命的诅咒,北风中传来似有似乎的嘲弄和轻蔑。
停下吧,停下吧。
北风的嘲弄终于变成可怕恐怖的威胁,它在炫耀自己的威能,展示自己的强大。它在诱哄着这些疲惫已极的人,放下他们的武器和决绝,顺从地化作这北风卷起的一颗砂砾,忘记他们作为风的本能。
停下吧,停下吧。
不!
我不要停下!
旬二的手指在急扫之下已经沁出血色,她和她的琵琶,用如此娇小的身躯,发出一声惊天的嘶吼。
“杀啊——!!!”
杀啊。
杀啊。
“杀啊————!!!”
怒号从战场的各处传来,所以已经疲惫不堪的人,喊着单纯的号子,用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爆发出了最后的勇气与嘶吼。
杀啊,杀吧。
即便最终还是要化作一粒尘埃,泯灭在北风中,也要让北风记住这股疼痛。
稻城的孩子没有背叛他们的土地,他们努力过了。
琵琶声的回荡里,有人发现了身在高台的旬二。
闪着寒光的铁箭对准了她的方向。
来不及了,任谁也来不及了。
余沙在城下双眼通红,大喊:“我的弓呢?!!”
太慢了,时间仿佛被拉得极长,余沙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也没有在那箭矢射出之前击杀瞄准了旬二的平北卫。
那士兵倒地的前一刻,瞄准旬二的弓箭已然射出,像是一条迅捷的毒蛇,闪电一般地冲向旬二的咽喉。
来不及了。
余沙在看到那箭矢的的寒光,被巨大的悲痛席卷。
他在这被拉长时间的最后一刻,无望地想,如果有奇迹就好了。
这世上,有没有奇迹呢?
一枚泛着银光的箭,仿佛一颗回应了余沙的祈求的流星,刹那之间,飞过旬二眼前。
一箭射掉了那支迅捷的毒蛇。
余沙呼吸都停住了,顺着箭的方向去看,关澜弯弓而立,看到他看过来,对他露出一个笑。
这个表情过后,关澜朝城外扬头,示意余沙往外看。
城外,东边,地平线处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他们速度极快,不过须臾片刻,就已经能看清领头之人身上铠甲在太阳下的反光。
援军到了。
第一百九十章
关净月的铁蹄踏着阳光而来,宛如从天际泛起的潮水,须臾之间,就到了眼前。
这是大冀土地上最强的战力。
在稻城坚守着的人们,站在城墙上,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摧枯拉朽一般的战斗。
精兵,铁骑,训练有素,一往无前。
铁骑在抵达之前就做好了冲阵的准备,人马在行进之中就变换好阵型,变化迅速准确整齐,宛如杀人恶鬼的平北卫在关家铁骑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迅速被解决。稻城守军拼尽全力也打的十分艰难的战役,在他们面前宛如一场普通的日常演习。
实话说,他们丛远方赶到这里的速度,都比他们实际作战的时间长。
城墙上,目睹了关家铁骑的人,每个人都因为连续作战的疲惫和援军到来的惊喜麻木了神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确实都有许多感想。
司恩:草,终于来了。
叶绾绾:草,牛逼,将军牛逼。
林思:……草,我铁甲军也很牛逼。
关澜:…………草,好像是我妈来了。
余沙:………………草。
余沙不可置信地看向关澜,惊呼:“你娘来了?关净月亲自来了??”
一言出,城墙上的几个人迅速看向关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