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忠尧梦见斛律飞回来了。
地点还是在他们分开的那个驿站,斛律飞站在冰天雪地里,音容如旧,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你来了。”霍忠尧站在斛律飞面前,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一直都在。”斛律飞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然后一个熊抱,将霍忠尧拥入了怀里。他身子暖烘烘的,活脱脱就是个小火炉。
“只要将军心里想着我,阿飞便一直在这儿。”
耳旁是炽热的吐息,一下又一下地扑在自己的脸颊。像是被传染了一样,霍忠尧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发起热来,心跳得如此激烈,就连指尖也在微微颤抖。
轰地一声,天地之间降下一道惊雷。刹那间怀中之人忽然消失不见。再定睛一看,霍忠尧回到了那个阴冷潮湿、夹杂了膻腥味,血腥味以及汗臭的囚室。
霍忠尧倏地清醒过来,一片空白的大脑渐渐回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十天前,他被一纸调令召回建康,挨了五十廷杖,被丢进了这不见天日的囚室之中。这些日子里,他没有一天不备受折磨与凌辱,活得那真是连条狗都不如。而且最可怕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笨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厚重的长靴一脚跨了进来,踩在肮脏潮湿的地上。借着幽暗的烛光,淮陵王低头打量着像丧家之犬一样蜷缩在角落里的霍忠尧。
霍忠尧低垂着脑袋坐在一角,双手双脚都被铐了起来,身上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的,不是血污就是黑泥。背上伤口已经结痂,但依旧狰狞得触目惊心。
这些日子里,淮陵王想尽了一切办法,不论是威逼利诱也好,凌辱折磨也罢,霍忠尧愣是软硬不吃,哪怕用霍家人的性命来威胁,霍忠尧依旧坚决不肯向他低头。
淮陵王简直快要黔驴技穷了。这个男人,难道一点弱点也没有吗?
“霍将军,咱们能不能痛快一点,你到底有什么条件,能不能直说。”
“我早说过……”霍忠尧费力地咳出几口血,“与其受制于人,不如让我去死。”
“好!”淮陵王咬牙切齿地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侍卫便上前一步,呈上一杯酒。
“你有种,就当着本王的面,喝下这杯酒。”
霍忠尧瞥了那杯子一眼,只见那酒水浑浊而发白,即便是在这个昏暗的囚牢里,也能很清楚地看出来酒里面掺了毒。
“你不是有骨气吗?不是死也不愿效忠于我吗?那我就成全你。”
霍忠尧面不改色地直视对方:“敢问王爷,我的罪名是什么?”
“本王要杀谁就杀谁,不需要罪名。”
霍忠尧大笑:“王爷这还没坐上皇位呢,动手杀人连个借口都懒得找了,将来岂不是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霍忠尧便是有一百条命也伺候不起,王爷大可另请高明。”
“霍将军……”淮陵王按捺着怒火,“看在你我多年交情的份上,本王最后奉劝你一句,好好掂量清楚,这可是本王留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被关了这么多天,霍某早已考虑得不能再清楚。”
霍忠尧气定神闲地拿起面前的酒杯,微微一笑,一仰头,将毒酒喝了下去。
“你……!?”淮陵王原本只是用毒酒来吓他一下,没想到霍忠尧居然一根筋拧到死,竟真的把毒酒喝了下去。淮陵王连忙上前一步,一把拍开霍忠尧手中的毒酒。
就在这时,霍忠尧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噗地一声,他将口中的毒酒喷了出去,饶是淮陵王反应极快地后跳,仍是猝不及防地被喷了满脸的毒酒。
淮陵王慌里慌张地抹了把脸,样子狼狈无比。霍忠尧却放肆地捧腹大笑,前俯后仰。
“混账!”淮陵王出了个大大的洋相,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气急败坏地飞扑上去按住霍忠尧,拳头高高举起。
身后的牢门被轰地一声撞开,一个侍卫紧张地跑进来,大声喊道:“王爷不好了!走水了!”
淮陵王一愣,立马停下了动作:“你说什么!?哪里走水?”
“是西苑那边!火势很大,都已经快要蔓延到这边来了。”
“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淮陵王烦躁地咋舌,他瞪了霍忠尧一眼,是副咬牙切齿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模样,“你们两个给我看好他。其余人跟我来!”
侍卫们朗声应道:“是!”
淮陵王匆匆离开,只留匍匐在地面上不断干呕的霍忠尧,以及两名大眼瞪小眼的侍卫。
霍忠尧难耐地挣扎,抓着喉咙发出微弱的哀求:“水……给我水……”
其中一名侍卫条件反射地便要上前,被另外一人一把拉住。
“喂,你干什么?”
“你没听到他说的?他想要水。”
“他说要你就给?他要你放了他你是不是也放?”
“可是他的样子看着不对劲,”被责问的侍卫面露难色,“咱们如果置之不理,万一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