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早就开始实行分封制度,如今就算是国君的领地,其中都有乡邑级别的小领主所在,盘根错节,如果想要改制,那绝对是要伤筋动骨。
所以国君带兵亲自灭赤狄,得到赤狄的新土地,尚是空白,推行县制中央集权,阻力势必会很小。
姬獳想做的事情其实很多,但是现在不能一蹴而就。
毕竟灭掉赵氏这个超大的卿族之后,其他的卿族虽然看上去倾向公室,但其实心里已经动起了小九九。
晋侯决定三军将左,又创立自己掌握的一行,其实已经加深了和卿族之间的嫌隙。
但大家都是怕再来个赵家的下场,不好明着和晋侯对着干罢了,暗地里肯定会使什么绊子。
晋侯夺卿士的权,相当于周天子要夺诸侯的权,大家名义上虽然尊奉着周天子,尊奉着晋侯,但实际上却会在暗中反对。
这是春秋的典型特点——下克上。
出现这种原因,主要还是诸卿慢慢富起来了,有兵有地也有钱,君主奈何不了。
大的贵族弑君,屁事没有,换个国君照样过。
小的贵族弑君,就等着家破人亡,然后被别人瓜分个干净吧。
诸侯之博大,天子之害也;群臣之太富,君主之败也。
姬獳觉得韩非子的这句话,无论放在中国历史上哪个朝代,都适用。
明朝不就是收不上来税,发不起军饷,赈不起灾而最终灭亡的么。
明朝灭亡之后,李自成派人拷打京官,收上来7000万两白银,够和皇太极打十年的仗。
所以,灭掉赵氏不是对抗卿族的终点,而是起点。
晋侯召见了士会,想要让他废除掉赵盾的夷之法,重新创立一套利于公室的常法。
当初晋文公的被庐之法,确定公室最尊崇的地位,而且重用公族和姬姓的家族。
赵盾上台之后,他这个异姓臣子当然不喜欢这套,于是自立法度,搞了个夷之法。
夷之法是对被庐之法的否定。
晋侯黑臀如今上台,应该重视法度,废除掉赵盾的法,重新启用文公的法。
目的主要在于加强公室的权威、抑制强卿的势力。
当然,现在的法,是不会展示给民众的。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民众不知道法,统治者就能够随意处置老百姓,是打是杀,不由法决定而由贵族决定。
因为知道法律,民众就会想办法钻法律的空子,和贵族依据法理来争辩。
不让民众知道法律的具体,那法就应该不算法。
而现在提倡礼义仁信来约束民众。
姬獳觉得这个法,更像是道德的最低底线。
如今并不是社会大变革时期,姬獳要是弄出将成文法示于众人的行径,必定会遭到很多人的抨击,甚至有可能遭到刺杀。
士会欣然同意,并且和晋侯父子讨论了文公的被庐之法。
“国君要恢复被庐之法,而被庐之法亲同姓,使胥、籍、狐、箕、栾、郄、柏、先、羊舌、董、韩,实掌近官,如今又为何推举我为执政呢?臣是外姓啊。”
姬黑臀:
“法度也要有变化,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需要跟随国家的发展和人心的异同来调控。胥、籍等姬姓贵族,虽然与我出自同宗,但多年下来血脉已经疏远,所以已经和外姓没有什么分别了。
殊不见如今之齐国,接连五代国君,全部都是兄弟相残,相以加害。
兄弟之间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只有一点血脉关系的异姓家族了。
赵氏是异姓,与我公室联姻,我之姐嫁于赵衰,襄公之女嫁于赵穿,我之女嫁于赵朔,但赵氏还不是犯上作乱,削弱公族以壮自身吗?这异姓有了公室血脉,也不向着公室。
可见以血脉来用人,是非常荒谬的,如今应当以贤能而选拔人才啊。”
姬獳也跟着说道:“君父重新拾起被庐之法,知道其中有很多不足,因此才要改正。
赵氏的夷之法,弑君者不加以惩处,反而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恐怕可以任意杀掉公室,弑杀国君,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吧?
如果出现卿士的家臣杀死卿士,也纵容不管吗?
这一点不更正,以后再出来个其它家族,学着赵氏弑君,而又按照夷之法偏袒徇私,国家就乱套了。
被庐之法的尊尊也有缺陷,君主可以任意杀死没有犯错的臣子,这也是一种应该改掉,不然遇到嗜血好杀的暴君,臣子岂不是人人自危了吗?”
士会点头:“我已经明白了,当下新法重要的是尊崇秩序,使卿不可以弑君,家臣不可以杀家主,弑君触之必死,而君主杀臣也要有法可依。”
这下说到晋侯父子俩心口去了,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而这不过就是被庐之法的内容之一。
紧接着,晋侯继续说道:
“獳在上阳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