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鸣又被辞了。
他站在缓缓上升的电梯里,看着亮起红灯的楼层按键不知道怎么跟老婆交代。
电梯侧面的镜子蒙着一层厚厚的灰,黑色马克笔在上面写着低俗的黄色笑话,还有怎么也除不尽的小广告,许一鸣盯着其中一条卖血广告良久的出神。
“嘎吱——”。
随着牙酸的声音响起,电梯门就像个杵着拐杖的老太婆艰涩的打开,像这样的老小区,澄区还有很多,这里的房价很低,虽然没有物业,也没人会对这些设施进行维护检查,但对于许一鸣来说,好歹也能有个家。
许一鸣很爱他的家,可又不太想回家。似乎从那缓缓打开的门后,许一鸣又看到了老婆吊起眼睛指着他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身体有些沉重,压的呼吸也带上了分量。
待那门完全打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脚正要走出去,又倏地顿住了动作,电梯门口站着一个人,不是他老婆,那是个高高的,深深压低着帽子,只能看到一小截下巴的人,那下巴线条漂亮皮肤白白的,像个白瓷盘,在电梯惨白的灯光下似乎都在闪着莹润的光。
许一鸣只看了一眼就心虚似的别开了眼,他有些无措的让开了电梯正中间的位置,那个人绕过他进了电梯,带起的气流含着淡淡的高级香水味,许一鸣不懂这些,他只觉得没见过这么好看又好闻的人,他快被这香晃晕神了,他走出电梯前又偷摸看了一眼,心里琢磨着那究竟是个男人还是女人,说是男人太漂亮了,何况那个人齐肩的头发还扎成一个马尾,说是女人又未免太高了,起码得比他高一个头。他后知后觉的奇怪着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他家楼层。
刚出电梯许一鸣就隐约有了答案,他家楼道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子,许一鸣觉得挺稀罕的,他看了眼隔壁敞开的门,几个穿着黑西装的高大男人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也没敢多问,小心跨过那些箱子走到了自家门口,这栋楼是一层两户,他家隔壁除了半年前搞装修,闹过一次动静就再没看到有人进出过,难道隔壁住人了?他不由得又想到刚刚遇到的那个人。
钥匙插到锁眼里,犹豫了片刻转了一圈,许一鸣决定不想了,他家里还有很多要想的事。
屋里飘着菜香,厨房的炒菜声大老远就能听见,混杂着滋滋作响声,家里煤气可能有点漏气,许一鸣觉得不太安全,一个月前就打算换个新的了,绪芳说还能凑合用,就也作罢。
许一鸣脱下鞋子走进去,扎着围裙的女人在厨房窗口那儿朝外张望,这房子不大,进门几步就能看到里面光景。
“哎,今天这么早回来啊。”
两人对上目光,女人敷着白色面膜,露出黑黝黝的眼睛,厨房煤气滋滋的就像要钻进脑子里,许一鸣觉得那双眼睛比以往更大更黑了,看着人时就像要把人看穿个洞,他转过身脱下沉甸甸的外套扔在沙发上,避开了绪芳的目光。
他们在一起七年了,说不上幸福美满,可也算平淡踏实,他半年前还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安稳下去。
“茜茜,出来吃饭了。”
片刻功夫女人就端菜上桌,她冲着里侧房间招呼几声,跑出来个小女孩,小女孩慢吞吞的坐上椅子,那是他女儿,叫许茜茜,许茜茜很像他,可他宁愿女儿别那么像他。
豆腐汤冒着腾腾热气,扑在脸上暖暖的,许一鸣想了想早晚都要说。
“我被辞了。”
他干脆利落的扔下这句话,也没管母女俩的反应,低下头自顾扒着碗里的白米饭。
绪芳拿着白瓷碗给许茜茜舀汤的动作一顿,她盯着对面闷头扒饭的男人,“啪”的将碗放下,倒也不是生气,说气早就气够了,这不争气的男人半年来换了无数工作,她也不知道是哪一步出的错,霉运好像就没放过她们一家。
“梅姨育儿园那工作不挺好吗?我一早就让你去那你不听,明天我跟梅姨再说说,你到她那儿去吧。”
梅姨人好,纵使许一鸣犯上些小错,也不至于说辞就辞了他,另一点是因为她想顺便让丈夫学着与孩子相处,绪芳如此想着又打算劝他。
等了一会也不见等来回应,看着头都恨不得埋进碗里的男人,绪芳这下是真有点来气。
“你先做着嘛,至少得有个工作,要实在不喜欢大不了边做边找,我俩的这月工资根本就不够茜茜医药费。”
她沉下一口气,端起碗继续慢悠悠的给许茜茜舀汤,耐着性子也要把男人哄过去再说,到时候许一鸣要说不干了那也是之后的事。
绪芳说完最后一句,许一鸣才抬起头看了对面许茜茜一眼,女儿挑着碗里的饭,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
“我这几天再去找,你别急,会有办法的。”
他没敢跟绪芳说这月工资其实还没领到,便尽快扒完碗里最后一口米饭,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那家快餐店他干了21天,也没平白打21天白工的道理,听完绪芳说的,他决定明天无论如何都得把工资要回来。
看着男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绪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