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谈风月已冷着脸将名录哗啦翻至了三日之前。不出意料地,一长列熟悉的长老大名映入眼帘,墨色仍新,而最末处,果然缀有“秦念久”三字。
同样瞥见了那三个墨字,阴差一霎愕然瞪大了双眼:“这、怎么会?”
……那秦念久,不是六十七年前便身殒了么?
却是无人替他解惑的。谈风月微垂着眼,面容沉静,唯指腹略有些颤抖地抚过那一排名字,应心辉、谢明琅、张轲、庞远……傅齐安、秦念久——
蓦地,随他指腹滑过,名录上不少大名与排在末尾的“秦念久”三字竟骤然开始淡化透明,谈风月似被烫到了般猛地抽回手来,抬头看向阴差,寒声质问道:“这是何意?!”
这是……魂魄已然消散之意!
阴差心中悚然一惊,面色一霎难看至极,哪里敢如实相告,只颤颤不知该如何作答,忽却听见一道苍凉的声线替他答了:“这只怕是……魂魄已然消散之意啊……”
唰地,几人齐齐转头看去,只见说话者竟是心辉长老,而站在他身后的,亦是几张曾相熟的宗门面孔。
不似旁的亡魂手中罪幡上黑白交错,条条列满罪状,心辉手中的白幡十分干净,上面唯有一道墨色,压在素白的幡底上,反倒显得有些扎眼。
是到如今览过手中罪幡,才晓得了自己当年究竟犯下了何等过错,在未弄清事情首尾的情况下便贸然行事,助纣为虐地错杀了观世宗徒,为虎作了伥——
魂入地府已然三日,却未见亡魂数量暴增,便知秦仙尊他最终也未行那灭世之举……心辉长老低低哀声一叹,无不恭敬地躬身向谈风月施了个礼:“谈仙尊。”
多少歉意,多少悔,尽融在了这三字之中。
一旁的几位长老则羞愧地拢起了手中罪幡,不愿教他看到。
事已至今,恩怨皆已被那人亲手了结,再论对错功过又有何用。谈风月无甚表情地冷冷看着这一众长老亡魂,双唇略略泛起了些白,只顾紧抓着心辉方才所言追问道:“什么叫做……魂魄已然消散?”
“……”似于心不忍般轻抽了口气,心辉将视线挪至了那亡者名录上,徐徐诉道:“老夫与这几位同门在这望乡台上流连了三日,却不见那日同在聚沧、余下的数十位长老……一叙方知,吾等几人皆是在那日自择爆体而亡的……”
应和着他的话,余下数位长老纷纷点了头:“诚然如此。”
血海深仇,那般景况,想也知道秦仙尊不可能放过余下的人,尤其堑天……原来那日秦仙尊以苍生性命相胁,竟是给了他们最后的抉择——
思及至此,心辉难免又是深沉一叹,续道:“而那日同在聚沧的诸位长老,名讳皆在这名录上有所载,方才见仙尊你抚过这名录,除开吾等这几人外,余下之人的名字皆淡化消失了,如明琅、占刻……傅齐安,即是堑天。想来该是由秦仙尊手刃者,皆已魂飞魄散——如是,那秦仙尊……”
“……”
愈听他说,心便坠得愈低,茫然隐痛。不用多余再问,阴差面上流露出的神情已证实了心辉的说法。
谈风月微不可查地轻晃了晃,哪怕心中已有了同样的猜想,却仍是仿佛掩耳盗铃般不愿相信,下意识地张口欲驳,一直在他身后躲着怯怯旁听的三九却终于按捺不住,大声抢白道:“那肯定也还有转机!”
一双圆眼中再度蓄起了眼泪,堆在眼眶中打着转,就是不愿落下来让这些宗门人看笑话。他踮起脚来,手指泄愤般用力地戳上了那名录,撒泼一样地带着哭腔嚷道:“睁大你们的老眼瞧仔细!鬼君哪跟他们一样……他们的名字都已经完全看不见了,鬼君的名字却还剩着一丝模糊的影子呢,所以!……所以一定有解!”
他背过身去,面向着谈风月,泪珠终于放肆地簌簌落下,“仙君!仙君你有办法的是不是?!不过就是天上地下人间么!我们搜遍地府,不是有十八层么!谁知鬼君是不是躲在哪处,就等着我们去寻他——他先说过的,地府可以等人的!……不济我们再回人间找,再去天上!——总能……呜呜……”
……幸甚,还有这小鬼在旁,能够哭他欲哭,喊他欲喊,诉出他心中所想,令他不至于崩溃失态,方令他能保有最后一丝冷静。在三九终绷不住,失声痛哭的刹那,谈风月果断地撕下了那张记有秦念久大名的纸页,将名录一合一甩,抛回给了那阴差——同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仙也罢人也罢鬼也罢,身殒后若魂魄仍在,便皆要归入地府,而这望乡台又是亡魂必经之处……阴差、心辉等人又皆云并没见过秦念久……
半点心思都不愿往“魂魄已然消散”上飘挪,只想着仍有一处可能,谈风月视线冰寒地睨着那阴差,冷声道:“地府交界地,作分送祭品之用的,具体在何处?”
“交、交界地?”猝不及防地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出了一个激灵,阴差被他紧攥着领口,牙关打颤地答:“可、可是阴阳相交处?那、那处唯有黄泉水空流,向来无人去的呀!”
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