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第一个来气的是李守鹏,他涨红着脸同她理论,“什么叫没把人怎么样!要真怎么样了那就晚了!喃喃可还是个孩子!”
“她是孩子我儿子就不是孩子了啊!”妇人把王全兴护在身后,仰起下巴怒斥着,“我们兴子现在这副样子又和小孩儿又什么区别!”她看了眼倪喃,冷哼道:“要说起来,现在的兴子比她还小呢!”
“你!”李守鹏怒目相对,“你这是强词夺理!”
方才那个打人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他双手伸出来摆了摆,示意两边不要再吵,“都是邻里街坊的,大半夜吵什么,咱们好好解决。”
这对夫妇自然是知道倪喃的,当初就是因为她,王全兴才蹲到了牢子里。如今又摊上这事儿,很难不感到后怕和避讳。
男人往李守鹏身后看了眼,“倪喃是吧,吓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你看我这儿子…”他侧了侧身,使得倪喃更清晰看到站在那里的王全兴。
他脸上都是泪痕,湿湿地粘在下巴上,胡子拉碴。然而他却又是笑着的,眼神无光,呆板憨愣,手指放在嘴唇的位置,一下下啃着指甲。
目光对上她的那刻,倪喃愈发浑身颤栗,好似掉进啦虫眼里般令人作呕。她后退着往李守鹏身后躲,几度几乎呼吸不上来。
“他啊,这儿有点问题,其实对你没恶意的。”男人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继续道:“他就是想和你玩儿一玩儿,不会把你怎么样。”
“你就体谅体谅他,别和他计较了。”男人往前走了一步,“看在他这个样子的份儿上,也能理解理解吧。”
明明是慢吞吞的苍老嗓音,倪喃却觉得比厉声喝斥还让人觉得生冷。
身体冰凉得像被泡到了冷水里,倪喃双目失焦,像干涸的溪地。
智利宛若八岁孩童,痴傻呆滞,一句精神有问题,就可以轻飘飘拂过一切恶行。
周围围观的人多,开始有人附和起来。
“是啊,跟个傻子计较个什么劲儿。”
“就这啊,大半夜地吵人睡觉,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呢!”
“王全兴不是看谁都这样吗,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事儿的。”
“啧啧,大半夜出来晃悠什么,没事儿也要找事儿!真有什么好歹还要摊人傻子身上。”
“嘿,这不是倪志成的闺女吗!”
“你不说我还没看出来!”
“听说姚玉琴要让她陪不少钱,不是走投无路,找了个傻子碰瓷吧!”
“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真和她爸一个德行,连个傻子都不放过。”
……
夜色黑沉沉的,微弱的昏黄从屋子里传出来,很快就被黑暗吞没。周围的空气湿闷,像是掐着人的口鼻,阻隔了一切呼吸的途径。
无数道打量和鄙夷的目光看过来,审视比匕首锋利。
倪喃突然感觉身上很重,重到站在这里都是一种煎熬。额角的发丝被冷汗浸湿,牙齿打颤,血肉被从这具骨架上一寸寸抽离,生气寥寥。
人总是会为一切过错找寻借口,无论理由多么荒谬,都能说得言之凿凿。
因为本不认为自己是错,所以尽管是错,也能变成理所应当。善恶没有界定之分,对错无法考究,是非曲直由人评判,弱者活该卑躬屈膝,承担一切罪名。
她的旁边只站着李守鹏,一舌难敌众口,却仍是不断地反驳着旁观人的话。
“脑子有问题怎么了!就算他再有问题也得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无论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也不能拿精神病当挡箭牌!”
……
李守鹏扯着嗓子,喉咙都冒烟。
忽而,身后突然传来声轻轻的哼笑,带着浓厚的讽刺和苦涩。
一扭头,李守鹏边看见倪喃抬起了眼来。她面无表情,神色黯淡至极,双眼漠然冷淡,像是荒芜的废墟,“理解,怎么会不理解。”
倪喃拿了包背在身上,眼神森然,语气冰冷,“这么多年,他就算变成了傻子,也依旧是个令人恶心的畜生。”
说罢,倪喃转身便走。
看着倪喃的背影,妇人破口大骂,脏字堆积。然而倪喃就和没听到似的,走得干脆利索。
步子越来越快,倪喃几乎是用跑的。临进门前,李守鹏拦住了她,他气喘吁吁,眼神满是担忧,“喃喃——”
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
倪喃握着门把的手臂还在颤,却强忍着维持现在的镇定。
稍顿,她似是想到什么,突然握住了李守鹏的手臂。倪喃呼吸有些重,鼻尖很酸,“李叔叔,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个忙。”
闻言,李守鹏忙不迭地点头,“你说!”
“我——”倪喃眼神恍惚,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终于,倪喃似是狠了心,她对上李守鹏的眼睛,目光坚定,“我想,卖掉这个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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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喃回到别墅那天,正好赶上时卿要参加引力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