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嘱过好好吃药,多休息,然后信号突然变得很差,傅珣被迫中断通话,又发来比心表情包。
陆荷阳手指在界面悬停,最后回,爱你。依旧是表情包。
之后的几日,一日比一日难熬。
没有那么明显,但就是第二天总比前一天要更进一点点。
陆荷阳疑心思念是砝码,时间多一秒,砝码多一枚,他的天秤已经快要不堪重负。
感冒的第三天,有些低烧,早上还是强撑着去上了早课,下午回来吃药裹着被褥发汗。一觉睡得昏沉,明明只是睡了三个小时,却像是睡了三天。
再醒时是九点多,呼吸仍旧滚烫,脊柱睡得发麻。摸摸额头,却完全凉下来,似乎已经退烧,就是浑身汗涔涔的。
他下床洗澡,脱去上衣,镜子里映出自脖颈一路延伸至胸口的吻痕,尤其是戒指坠着的位置,被刻意加深过。但身体在自我修复,吻痕已经开始变淡,由鲜亮的红转为暗紫,又连紫都斑驳起来,像水墨画里极为疏淡的一笔。
陆荷阳又漫无边际地想,在吻痕彻底消失之前,他会不会回来。
洗过澡整个人精神不少,他将阳台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换换气。
风凉如水,天还是阴沉沉的,他疑心目力之外的更远的地方在积蓄雨水。手机在掌心震动不止,他翻过正面来看,是傅珣的视频电话。
他将吹得半干的发往下压了压,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然后接通。
那边镜头对着地面,画面很黑且跃动不止,以至于难以看清,只能清晰接收到傅珣的雪地靴踩进深厚雪层里发出的咯吱声,间或有枯枝断裂的脆响。
“你在……”
“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镜头猛地抬起,远处白雪覆盖的连绵山峦与广袤森林衔接的天际,闪动一片巨大瑰丽、无比绚烂的极光。
那种视觉的冲击很难用语言去形容,倘若人的视力可以轻而易举将彩虹区分为七色,可面对极光却很难不犯难。它像是神女华贵的衣衫,用尽世间最美妙的绮彩,它们完美地融合渐变发光,袭空万里,盛放在他的眼前。
眼眶泛热,皮肤上立起细小的颗粒,难以抑制住那种头皮发麻的震撼,这是一种跨越距离的极致浪漫。
“好看吗?”傅珣在另一边大喊,声音很用力,但透过厚实的围巾传入镜头被消减至于恰好的音量,带着沉闷的粗喘。
“下午路过冰岛,想给你也看看。”
镜头转回来,傅珣裹得严严实实出现在镜头里,但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被冻得通红,每次呼出的白气都会立刻笼罩住面孔,像一台不断运作的蒸汽机,整个人都被背景里的极光映衬地发亮。
陆荷阳一瞬间有想流泪的冲动,好像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过分的思念,这些似乎都可以承受,不可承受的是,面前这个人隔山隔水,捧到眼前的那颗真心。
傅珣察觉到不对劲,用牙齿咬下手套,伸出冻红的手指擦了擦手机屏幕,又将手机举高好看得更清楚一些。
“你在窗边?扣子都没系好。”傅珣看到对方锁骨处露出一抹淡淡的痕迹,他发觉尽管他拼命让自己忙起来,就这一点暧昧的遗迹都能轻而易举引起他的热望,他想他想得不得了,想他的身体,他的亲吻,又或是什么都不做,就看他在吊椅上将脚蜷起来晒太阳翻一页书;想将一切好的都分享给他,西班牙教堂的彩色玻璃、浓郁奶油和蘑菇酱的诺曼底小牛排、海滩与湖泊、雪山与极光,“快回卧室去,都已经感冒了。”
陆荷阳就又爬到床上去,用被子覆盖住发凉的脚趾,镜头带过床头柜上的退烧药,被傅珣眼尖地捕捉到。
“你发烧了?”
陆荷阳又吸鼻子,伸手将退烧药推远:“下午发烧,现在已经退了。”
傅珣保证:“我会尽快回去。”
但再快毕竟也是跨国,他的焦灼落不到地。
“不用担心,已经退烧了。”陆荷阳急忙回答,“真的。”
然后又冲着镜头展示温度计,太模糊了,刻度微小根本看不清,一晃而过:“你在那边好好工作。”
傅珣点点头,又说:“下次带你一起来。”
陆荷阳笑着说“好”。
第五日收到傅珣寄来的明信片。正面是一幅摄影作品,拍摄地是比利时布鲁日的波尼法爵桥,一条运河从桥下潺潺流过,河水如明镜倒映出极致透亮的蓝,白云如鱼,在水面浮游,两岸林立砖红色的低矮建筑,如星罗棋布的漂亮手办。
翻过来是傅珣的钢笔字——
荷阳:
以前觉得自己做不来这种事,你最了解我的,哪怕念书的时候,作文也不愿多写一个字。今天路过布鲁日,却突然很想提笔给你寄去只言片语。但真的落到纸上,又觉得描述得乏味,不足身处其间的万分之一。不知你想不想听我说布鲁日的烤苹果很好吃,夕阳下的哥特建筑熠熠生辉,还有今日街头有戴头巾的妇人问我买不买花,我第一个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