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样了?”程瞻两步走上前,低头盯视着他,眼睛里压着火。
杨爱棠猛地抽气,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程瞻竟然还要追问他。可他还没来得及想好针锋相对的回答,便又听程瞻说:“杨爱棠,你不是说了不让我管你?那你也不要管我。”
杨爱棠张口结舌。
在吵架这方面,程瞻很少能真正地吵赢,但是,却经常可以把他气到五脏沸腾。
“我可以不管你。”杨爱棠不假思索地接下去,“只是这样的私事,你不要再带到公司来——”
“杨主管,你指挥我呢?”程瞻却笑出声,“你到底是想让我拒绝她,还是想让我和她在一起?”
杨爱棠右手捏住了包扎好的左手,身子都开始发抖。程瞻都看见了,他知道这是杨爱棠在忍耐泪水的征兆。
杨爱棠在他的面前,总是很爱哭。
可是他真的不想再吃这一套了。他就想听一听杨爱棠的真心话,可为什么对方还是要哭?
“——爱棠。”他妥协地上前一步。
杨爱棠却突然站起身来,从便利店买来的东西全都哗啦啦掉在地上。他好像怔了一下,又蹲下身子去捡。不多的东西,他却捡了很久。
“爱棠。”程瞻又唤了一声。
真滑稽,最刺人的话是他说的,可最害怕的人也是他。他总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空气的裂口里还在渗着血,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走到杨爱棠身前,也蹲了下来。
杨爱棠将大大小小的纱布、烫伤膏、创可贴,还有一瓶矿泉水,都笨拙地拢在了自己怀里。没有看他。杨爱棠的脸色是绯红的,眼睛里有水光,嘴唇被咬得发白。
程瞻的目光落在那嘴唇上。
有些东西可能就像尼古丁,以为自己戒掉了,可一旦再度沾上,还是会为之疯狂。
“你,”杨爱棠终于开口,“你和谁在一起,都不关我的事。”
程瞻抬起手,想帮他把散乱的头发捋一捋,他偏过了头。程瞻无可奈何地笑了。
“我不喜欢她。”他终于直接地说,“我一直有和她保持距离,如果你还是很介意,我以后可以不再和她说话。”
杨爱棠静了很久,睫毛颤了颤,又说:“但你不能伤害她。”
程瞻笑了一下,像是在诱哄:“那你教教我?你是怎么把程闯赶走的?”
“我没有赶他走。”杨爱棠别扭地说,“我只是——”
“你让他进门了吗?”程瞻眯起眼睛。
杨爱棠脸色阵红阵白,“你怎么能问这种问题?你凭什么这么说话——”
“爱棠。”程瞻却温和地、又唤了他一次。
杨爱棠停住了。
在长椅边的阴影里,在枯死的柳树的躯干下,在花坛里粉白色的矮牵牛边。因为两人都是蹲着的,于是小河的光影也从大理石栏杆底下的缝隙里攀爬出来,摇摇晃晃地将两人身上的阳光切成无数碎片。
有泠泠的风吹动他们的头发。
“爱棠。”程瞻的声音越来越嘶哑,“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离开了你,我一定会越来越好?”
不远不近的距离里,程瞻凝视着他,眼瞳中映出杨爱棠自己淡金色的倒影。
“爱棠,你骗我。离开了你,我根本没有越来越好。”
第42章
杨爱棠慢慢地回到长椅上坐下来,并不做声。过了片刻,程瞻也坐下。
此刻的两人看上去,好像仅仅是两个偷闲的打工人,虽然坐在一起,却因为身心的疲惫而没有多少交流的样子。
程瞻看着杨爱棠在秋光下的侧脸。发现自己还会对这个人心动是很容易的事。杨爱棠的天真温柔永远都不会变,杨爱棠的冷漠自我也永远都不会变,或者说,他就是程瞻所迷恋的那个“永远”本身。
刚从四环搬走的时候,程瞻度过了一段昏天黑地的日子。原本不重的烟瘾,突然成为他赖以为生的绳索,他从早到晚地抽烟,好像这样就可以攀在那绳索上久一点,更久一点。若是跌落下去了,底下会有什么?他不知道,他不想知道。
爱棠也会这样吗?和他分开以后,爱棠会不会也因为某些习惯的持存,或某些寂寞的潜生,而突然想起他?爱棠会想起他吗?
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去戒烟,可是在与爱棠重逢的那一日,他这所有走向未来的努力,却又全都灰飞烟灭。
“爱棠,对不起。”
他几乎是哀求地说,希求杨爱棠对自己的话能有些许的回答。
越俎代庖,对不起。
出尔反尔,对不起。
分手以后,我没有越来越好,对不起。
可是杨爱棠又能回答什么好呢?他迷茫着,冷风吹乱他的发丝,他将那些东西权宜地收进西装口袋,使西装两侧都鼓囊囊的,看着还有些好笑。
最后,他却说:“把UI资料给我看看。”
这是要改换话题的意思了。
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