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瞻说:“你跟我约会的话,就什么都不用怕,不必像做贼一样。”
杨爱棠静了一下,回过头去。程瞻说的也是真话,在过去那四年里,他的确从没有避忌过别人的眼光——当然也不会故意招摇。只是,比如说,他们去王府井挑戒指时,程瞻就会大大方方地告诉店员要两只可以成对的男戒,然后捧着他的手来试。
相比之下,杨爱棠反而是畏畏缩缩的那一个。
“……你们北京富二代,不会有圈子什么的吗?”杨爱棠想不通,“你爸妈知道了,不会……”
“不会。”程瞻的眼神一暗,“他们管不着我。——还有,我也不混什么圈子。”后一句竟还带了些委屈。
杨爱棠“哈”地笑了一声,“你人缘不好啊?”
“……”程瞻站住了,手拽着他,声音闷闷地唤,“爱棠。”
“好啦。”杨爱棠脚踢了踢地面上的小坑,另一只手拉扯着帽绳,抬起头笑,“北京这么大,不够你出柜的。”
程瞻舒坦了。他们正站在街角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门外,侧边照来明亮的光,令程瞻英俊的眉宇都展开,好像再没有了忧愁的样子。
杨爱棠的手稍微挣了挣,程瞻便放开了他。雪花落在程瞻宽阔的肩上。
他望了一眼便利店,“今晚……”呼出一口气,“今晚,去我家吧,爱棠。”
杨爱棠看他一眼,又低头,很快地笑着回应:“好啊。”
*
程瞻从便利店出来时,杨爱棠已经踱到了便利店旁边三个门面远的马路牙子上,戴紧帽子,双手插兜,在冷风中无聊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头。
程瞻上前握住他的手,他惊了一跳,回头,先四处望了望,才说:“东西呢?”
程瞻忍不住笑,“先回车上。”
到车上坐定了,打开暖气,程瞻才拿出便利店包好的纸袋,里头是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小盒子。杨爱棠好奇得眼睛都直了,将它们全部倒出来归拢到自己腿上,一个个凑到眼前细看,还总忍不住打开了瞧。程瞻看得眼皮跳:“你全拆了是什么意思?”
杨爱棠一愣,“我就想瞧瞧里头的包装。”
程瞻说:“也没那么新奇吧,多数是以前用过的,你喜欢的。”
杨爱棠脸上微微一红,别开目光,“以前……以前没仔细观察过,都是直接……”
车内顶灯的柔光落进了他眼眸中的涟漪。他眨了眨眼,那眼睫便拂在程瞻心上。程瞻一手撑着方向盘,身子朝他倾了过去。
杨爱棠心一颤,正要往后缩,程瞻却吻在了他的耳垂,还轻轻地咬了咬。
爱棠腿上的小盒子七零八落掉了一地,他吃惊地“啊”了一声,程瞻便笑,安分回到了座位上,又去帮他捡盒子。
*
停车,上楼,开门。
带人回家,手里还拎着一袋子安全套,暧昧的空气几乎能在这三九天里蒸出汗水。杨爱棠局促地进了门,一边脱鞋一边环视这座公寓房的陈设。
身后,程瞻的胸膛似乎贴上他的脊背。尚且没有任何动作,他却惊得一下子跳进了客厅,远离开那个危险的人。
程瞻倒不急着抓他,只是双手叉腰,觉得有些好笑。他赤着脚走了进来,像是不紧不慢尾随着猎物的豹子。
杨爱棠对程瞻独居的这个房间,其实还挺有兴趣——或者说,他很想要通过巡查这里,来证明自己的一些判断。但是这个房间又实在太简单了:装修是租房公司统一的简洁样式,没有增添任何个性化的物件,好像它的主人完全拒绝被探究。
杨爱棠不小心踢到了地毯上的什么东西,他低下头,见茶几脚边露出一只扁扁的小纸盒的边缘,于是他顺手将它捡了起来。
然后他便看见,茶几的玻璃底下,摆了十几只一模一样的小纸盒,有的拆了有的没拆,上面写着显眼的英文字。
程瞻已经脱下大衣,去拧开客厅的落地灯,转身看见他盯着那些药盒,表情微微一沉。
“这是什么?”杨爱棠把盒子正反面都看了看,不确定地说,“尼古丁……尼古丁贴片?戒烟用的?”
“嗯。”程瞻简单应声。
“你需要这么多?”杨爱棠吃惊地说,“我听说贴片对身体也不好——”他顿住,而程瞻并不回答。
杨爱棠也不想显得太越界,讷讷将手中的盒子放回茶几,才注意到那一堆的纸盒底下,还摆了几张处方笺。
他没有再不依不饶去看那处方笺写了什么,只是带着些许莫名的失落摸了摸后脖颈,回头看向程瞻。
不算大的套间,空气却浓稠得宛如凝结起来。
“爱棠。”程瞻的眸光越发地晦暗。他深深地吸气,却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看着爱棠终于来到自己这万物空旷的世界的中央,所有梦中的妄想都即将不管不顾地冲出胸膛。他抬手抓了一把头发,因为方才淋了雪,发尾有些湿润,豹子的耳朵耷拉下来就变成了大狗,“一起……一起去洗澡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