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文臣,自然不用冲锋陷阵,但顾图却也没有动,这让他有些意外。
顾图说:“杀光了才知道。”
话中的寒意让王景臣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顾图却皱了眉头,往山后走去。
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那么多车的粮草,全都孤注一掷地走了这山底夜路,西昌侯当真有这么蠢么?
“将军!”后方的士兵气喘吁吁从山的另一头奔来,“在、在那边半山腰的小路上,发现了西昌侯!”
顾图眸光一凛,问清位置和对方人数后,迅速调来数百精兵,又对王景臣沉声道:“王监军,此处善后都交给你了。若我天亮未归,请你增派援兵。”
“我省得。”王景臣匆促点头,又忍不住问,“你要亲自去?”
顾图望了一眼他背后的山谷,微微一哂,“此处只剩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但若是让西昌侯逃走,我们即使有功,也要变成罪过了。”
王景臣道:“若陈监军来呢?”
“也听你的。”顾图紧了紧甲衣上的绑带,一边不回头地摆了摆手,矫健的身姿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33
这云雨峡的半山腰,竟当真有一条顾图之前都未发现的小路。
顾图与兵士们屏息候在路前方,听着那摇摇的车声与淅淅沥沥的雨声。四周愈加地寂静,对面的山坡被雨水冲洗,暗黑的砂土随着泥泞滚落在道路上。坡上狂风阵阵,宛如鬼啸猿啼。
终于,视野里出现了西昌侯的人影。
那是一乘小小的轻辇,只由两名辇夫扛着,旁边随行了不少的侍卫和下人。辇上的人抓紧了险些被风雨掀翻的车栏,顾图几乎能看见他衣袖上脏污的龙纹和那青筋毕露的苍老的手。
看来西昌侯是真的要亡命天涯了。
那两名辇夫行到顾图的视野下方,道路被山石泥土堵住了。侍卫躬身与西昌侯说了什么,西昌侯便颤巍巍从辇中走出,似乎是打算步行绕过去。
顾图抬起的手猛然落下,旁边兵士拉满的弓弦骤然绷出,唰唰乱射数箭,西昌侯身边的人便倒了一片!西昌侯大吃一惊,与众人四散逃窜,各个躲到了巨石背后,夜雨中眸光恐惧地颤抖。
顾图长身而立,一声狼啸,拔剑冲下!亲兵们也都斗志昂扬,抓住了西昌侯便是一辈子荣华富贵,而眼前不过是一群老弱残兵,何足惧耳?
精绝长剑被雨水冲过,刺入阻挡之人的胸膛,鲜血便喷上顾图的脸。他甚至舔了舔嘴角,很享受此刻喋血的快感。
也许洛阳人说得本没有错,匈奴人生来就不受文教,凶暴如狼,不管平日里装得多么乖巧,一旦闻到了鲜血的气味就会原形毕露。
他一把攥住了西昌侯的领子,将他从藏身的大树之后拖拽了出来。原来西昌侯只是个如此瘦弱的老人,鸡皮鹤发,眼神浑浊。顾图将他往泥泞里一丢,这狭窄的坑道上,本就不多的西昌侯党羽已被绞杀得七零八落,顾图的亲兵们渐渐朝这里围拢过来。
就在此时,一根羽箭破空的声响,夹在凌乱的风雨声中,细微得几乎听不见。
锋利的箭镞猝然刺入顾图的大腿,竟迫得顾图往前跌了一步。他震惊回望,铺天盖地的箭矢竟如蝗雨般从那对面山坡上飞落!
顾图再没有料到会中了西昌侯的计中计,将手底下的老人猛力往车辇上一摔,大怒道:“好个奸贼!”
西昌侯一边咳嗽着,一边泛出不合时宜的冷笑,“我若不以身试险,又怎么能骗得将军亲来?”
只这两句话的功夫,顾图身边的兵士已被射杀大半。顾图钳着西昌侯的脖子将他挡在自己身前,那山坡密林中的人竟也毫不顾忌,仍旧箭如雨下!
西昌侯拼命地挣扎着,被钳制的喉咙中发出干呕一般辨不清字句的叫唤声。三两支箭射中了顾图的身躯,但更多的,则是将他们的主君西昌侯扎成了刺猬。
鲜血混着雨水,西昌侯浑身都脏兮兮的,凸出的眼球渗着血,不知望向何方,“顾晚书,黄口小儿……竟敢害我……”
听他提起了江夏王的名讳,顾图不由得冷冷地道:“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西昌侯冷笑一声,像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当今天子,得位不正,傀儡架子而已……你这蛮子,搅进我朝家事,又何苦来哉?呵,呵,”他悚然笑了两声,声音渐渐凉了下去,“不过你也回不去了……”
话声甫落,他的脑袋便一折,倒了下去。竟是气绝了。
顾图抬头望向密林外的天空。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大雨如千万根针刺入他衣衫——也或许并不是雨脚,而是真正的箭矢。天明,很快就天明了。
只要熬到天明,王景臣发现异样,就会派来援兵。
他将西昌侯的尸体扔到一边,黑黢黢的山林之中,仍不知藏匿了多少拉满弓弦的敌人。他沾满鲜血的手握紧了大腿上的箭,一咬牙,便猛地拔了出来。
他还不能死。
“你领中路,与西昌侯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