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颗玉珠流水般一泻在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珠子便好像有了灵性般跳起来,一颗接一颗缠在他腕子上,他给气笑了,又想将那珠串解下来扯开,这回珠子们仿佛被粘住了一般,任他生掰硬扯,也取不下来。
谢秋石往床边一坐,怒道:“你躲在哪个角落里头呢?快给爷爷滚出来!”
没有人理他,窗外风声沙沙响着,手上的玉串幽深的泛着光亮。
“快出来!”谢秋石又喊,“这样捉弄我,很好玩么?”
一声无奈的叹息响起,谢秋石睁大了眼睛,然而,眼前却没出现那熟悉的身影。
他不信邪,眼睛都瞪酸了,依旧什么也没瞪着,倒是一肚子的委屈苦水通通泛了上来,他睫毛一颤,眼睛一眨,泪珠子便从那翠玉般的眼睛里滚出来。
就在此时,一只修长的手掌覆住了他的双眼,指节微曲,拭去了他的眼泪。
他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任由那体温贴着他的后背,一双手臂不松不紧地扣住他的肩膀,干燥的掌心依旧覆盖着他的眼皮,他就这样被禁锢着动弹不得,不能视物。
“装神弄鬼的。”他挣了挣便软了下去,声音里还带了点哽咽,“为什么躲着?”
只听背后那人轻声开口:“你说你不想见我。”
谢秋石怔怔由他抱着,许久才道:“珠子是你送的?”
那人没有说话。
“扇子也是你送的?香炉和汤水都是你送的?”谢秋石追问,“我记得那天我睡在树林里,余素清说他和弟子在渡口发现了我,也是你做的?”
那人依旧一言不发,默认了。
谢秋石眨巴两下眼睛,又开始滴滴答答调金豆子,他觉得丢脸,把眼睛闭得死紧,这水珠却还是从眼皮子缝里溜出来。
“你走都走了,”谢仙君声音哑哑的,带了点怨恨,又有不自觉间藏着些欣喜,“还来管我作什么?”
背后那人沉默良久,才道:“我放不下你。”
谢秋石的双颊一下子烧得通红,也顾不上哭了,他咬了咬嘴唇,一顿足,踟蹰一通,方小声确认:“真的是放不下我吗?”
那人很轻地“嗯”了一声。
谢秋石嗫嚅着问:“真的,只放不下我?”
那人又“嗯”了声。
“你主掌这许多花草石头,飞禽走兽,仙魔鬼怪,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妹子,”谢秋石道,“若他们都化了形,你也只放不下我么?”
那人动作微顿,忽然低低地笑了一下。
谢秋石恼道:“你笑什么?”
“我主掌这许多花草石头,飞禽走兽,仙魔鬼怪,所以才能明白……”那人没有回答,只哑声道,“三界苍生,轮回反复,活而复死,死而复活……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谢秋石了。”
谢秋石张大了眼,近乎失语,他想推开眼前那只捂着他眼睛的手,却被扣着后脑打横抱起来,平放在床上。
他挣扎着拿脚去蹬,却只蹬到了被褥,那人盖着他的眼睛把他压在床上,膝盖顶在他腿间,单膝跪着俯下身来,捏着他的脸颊,对着他的嘴唇轻轻一吻。
他羞恼地“呜”了声,嘴唇还微张着,似是不满,又像是没亲过瘾。
天光顺着指缝透进来,接着,盖着他的手掌动作一滞,便消失了。
谢秋石重获光明,还没反应过来,他眨着湿漉漉的眼睛,晕乎乎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打翻的香炉、桌上的瓷碗、掩上的纱帘、地板上的石子。
风声依旧唆唆,院内仍然只有谢秋石一个人。
适才的所有情思密语、手足交缠、唇齿相依,都如一场酣醉后的大梦般,消失无踪了。
第二日依旧风平浪静,谢秋石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然而从他迈出小院那一刻起,一切便通通不一样了。
武陵弟子一大早便跑来招呼他,口称专为他建的小楼已经竣工,他一头雾水地走进山间,瞧见那座架在山间、彩绘遍布的精巧竹楼时,不禁面色一滞。
“什么时候开始建的?”他指着那小楼劈头盖脸地问道。
那弟子立刻结结巴巴起来,恰巧眼间灵镜大师兄迎面走来,他忙投去求救的目光。
谢秋石丢了他,转头去问灵镜,面色不虞:“你们和那个姓燕的一起演戏骗我,是不是?”
灵镜讶然:“仙君何意?”
谢秋石冷笑道:“这楼分明是照着我府上那工匠的图纸造的,我房里的熏香茶水都是瀛台山送下来的东西,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和燕逍合谋诈我!”
灵镜忙道:“仙君误会了,这些东西都是我在为仙君整理随身物品时发现的,我只道是仙君随身所带,其余一概不知。”
“你真不知道燕赤城是谁?”谢秋石狐疑地挑了挑眉。
灵镜叹气:“别说是谁,我连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一概不知。”
“不是人也不是鬼,是块臭狗屎。”谢秋石猛一拂袖,怒道,